李朝抬眼,白净的脸对上许南,他沉吟片刻,最后摇摇头。
“不知道。”他的目光黏稠,被这样看上一眼就好像被密密麻麻的蛛丝缠住,让人透不过气。
许南上前一步,伸出食指挑起李朝的下巴,大拇指一发力把他的脸转到一旁。
“别用这眼神看我,总觉得很奇怪。”她微微皱眉,神色有几分不自然。她总觉得心中有股□□在燃烧,并且越和李朝呆在一处,心里的念头越浓。
许南的视线从他苍白的脸,移到他微微泛红的眼角,继续往下看到裸露在外的脖颈,细腻又优雅。微微隆起的喉结突然一动,昭示出它主人不寻常的情绪。
“不对!你衣服上的血呢?”她的目光一凝,下巴处的手指拎起李朝的衣领。他的衣领干燥,不止方才滴落的水没了,吐得血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李朝脸颊微红,仰着头看她,“只要你想再重的伤都能在片刻痊愈。”
“啊,真的?”许南将信将疑,但她受伤后,从来没想过立刻好,一时也不能辨别真伪。
她手指还拎着李朝的衣领,两人靠得有些近,她的手腕触碰到李朝的脸,被烫得立即松开手。
许南后退几步,目光重新回到他的脸。
“好奇怪,李朝,你有没有觉得很不舒服?我总感觉四周被下了药。”她扯了扯衣服,想要喘口气。
李朝面露困惑,“什么药?”
“一种让女人和男人都快乐的药。你脸红成这样,你没感觉吗?”许南脑袋发晕,喉间干渴。
太不对劲了,许南用手猛掐自己的大腿,头脑稍微清醒过来后,谨慎地四处打量。她现在还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也没在沉砚身边,应该没人来给她做局吧。
疼痛很快消散,许南舀起一瓢水往脸上泼,水流划过英气的脸颊。她眉头紧锁,但脑子却飞快转动。
她明白了,也许是因为沉砚。他改变了行为,所以才导致李朝吐血不止,等他离开才好转。而对她来说,沉砚的行为造成的影响便是让她浑身燥热。
太残忍了,这让她情何以堪。许南一向自诩自持之人,毫无节制非君子,她常为自己的自制力而暗暗自得。
许南抹了把脸,稀里糊涂揣测一番,成功让自己火冒三丈。她也顾不上坐在凳子上的李朝,自个跑回屋内。外衣一脱,鞋子一蹬,被子蒙过头,闭着眼喘气。
躺了不知多久,许南总算平复了些。腹部略有灼烧感,肚子抗议起来。她叹口气,将脸上的被子掀开,一睁眼就被床边的人下一跳。
她看了眼门口,房门紧闭。这几间屋子有些年头了,床啊门啊,只要用点力就能奏响刺耳的乐曲。
“你开门进来,门怎么每出声?”许南坐起身利索地穿上鞋,快步跑到门后,一拉就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她狐疑的眼光投向李朝,走到他身边围着他走了几圈,边走边上下打量。
“你知不知道不能随便进女人房?你实在是太没规矩了,我好心收留你一晚,结果你倒好不止害我被村民误解,还偷进我房中偷看我。啧啧啧,我对你太失望了,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去给我做饭,然后麻溜离开。”许南双手环胸,坐在一把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抬下巴示意李朝去做饭。
“我不会。”李朝盯着她,幽幽道。
“不会也得会!快去,我饿了。”许南哪管他那么多,她眼下没一点力气,又饿得不行只想着吃现成的。
再说了,男人不会做饭那太不像话了。李朝无母无父的,还敢说自己不会做饭,骗鬼呢。
“你以为你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呢,不会做饭你能活到这一把年纪?”许南口吐恶言。
虽然李朝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但并不妨碍许南嘴不留情。
李朝被戳穿了,看着像是“羞愧难当”,灰溜溜往灶台去了。
许南嘴角扯起一抹笑,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等了会没听到劈柴的声音,撑着椅子把手站起来,慢悠悠往灶台走去。
院子西边的棚子里,李朝拿着菜刀正看向案板上那几把景城菜。
“柴都没劈,饭也没做,你就急着朝菜下手?别逗了,真喝露水长大的?”许南靠在门边,拔高音量去挖苦李朝。
“我不喝露水,我也不会做饭。”也许是李朝看过来的视线太过真诚,许南话到嘴边却顿住。她拖了把椅子,坐在灶台不远处开始指挥。
“不会做饭得学知道吗,不然你以后难道要让妻主去做饭?在外忙一天,回来还得伺候你,那你估计没嫁过去几天就会被休回家。”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咳,估计能包容你一个半月,再多不可能了,脸可不顶饭吃。”
在她的指挥下,李朝先是将一旁堆着的柴火砍成细长一根。把所剩无几的米洗干净后,开始生火。
等米熟的间隙,许南饿得不行跑去喝了碗水。等回来时,看到李朝愣愣看着快要灭了的火,一副毫无火小添柴常识的模样,眼中划过思索。
她在脑海里搜寻渡关城中有没有李姓的大户人家,想了一圈没一个能对上李朝的年纪和相貌。
但看他这样的确不通俗事,只有出生不凡之人才会如此。但没准他说了谎,他根本不是渡关人也极有可能。
“添柴,小仙人,火要灭了。”许南坐回椅子上,语气散漫,似调侃似暗讽。
李朝蹲下身将柴火扔进灶中,手臂剐蹭到石壁。他也没注意,继续往里头加柴。
“够了,再加糊了。”许南及时出声制止,看着他抬手擦了把被火光热红的脸,留下好几道黑黢黢的痕迹。
黑色的痕迹搭上黑色的眼睛和发丝,眼眸一转颇有些滑稽,惹得她大笑几声。突如其来的笑声让李朝不明所以,但许南好几次笑都是在取笑他,所以他背过身不去看许南。
他心里生出极为陌生的感觉,只觉得有东西在跳在撞,让他觉得脸上发烫,身体软了下去。他转身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他其实很想看许南的眼睛。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带着促狭,像是他在其他地方见过的狐狸。
李朝眼睛里升腾起水雾,他抬手去摸好像着火的耳垂,眼睛轻轻转动。突然,他看到了自己的脸。
往日里苍白的脸此刻发红,让那几道黑痕都显得无足轻重。眼睛也红了一片,雾蒙蒙的像哭了一样。
许南拿着铜镜的手一抖,她弯腰侧头,“你哭了?”
她情绪一时有些复杂,李朝内心原来也有些脆弱。她们两人初见并不愉快,许南觉得他是个疯子,执拗又听不懂人话,所以她说话也并不客气。
“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笑不是在嘲讽你,我只是觉得有趣。哎,也不是拿你取乐的意思,只是好笑。也不是说你可笑,哎,别哭了成吗?”
见他没反应,许南只能转移话题,“饭熟了,快去炒菜吧。”
过了会,许南终于吃上饭。铜镜已经被放回房间,饭桌上两人都没开口说话,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简单的景城菜一向是许南的主要食物,往日食之无味,拌着糙米也算能入口。她上次重活,跟着沉砚过了段好日子,吃得那叫一个荤素得当。
她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但菜根一放进嘴里,她的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李朝,你刚刚炒菜是不是心里想一定好吃?”许南看向对面压根没动筷的李朝,“你拿筷子尝尝,快尝尝。”
李朝闻言先是瞥了她的手一眼,才闷吞吞拿起筷子呆呆捏在手里。许南看他太拖沓,夹了根菜放进他碗里。
“你快吃。”看着他慢慢把菜放嘴里,凑上前问:“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李朝僵硬地嚼动嘴里的食物,轻轻摇头。
“不好吃?你要求还挺高,我觉得比景城的陈大厨做的都好吃。”许南说完又吃了几口,满脸满足感。
她埋头专心吃完一碗饭,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看到李朝碗里的饭没有丝毫变动,随后眼睛一转去观察他的脸色。
“怎么不吃?”难道因为她的笑声还在伤心?
李朝手里捏着筷子,手指僵硬,看着眼前许南给他打的饭。碗已经冒了尖,几片菜叶点缀在上面,透出一股贫寒的温馨感。
他挑起饭尖上的饭,动作奇怪得放入口中。眼睛看向许南,像是在说,我在吃了。
许南起身把锅中的饭都盛到碗里,“我都吃了,你不要了吧?”
见李朝点头,又开始埋头苦吃。等她再吃完一碗饭后,李朝碗里还剩一大半的饭。她放下筷子,李朝也随着停下,端坐着,眼睛快速扫了她一眼。
“不许浪费粮食。”许南摸着半饱的肚子,慵懒地靠着椅背。
“我不用吃。”李朝嗓音一贯冷冽无情,此时却隐隐透出些微妙的情绪。
许南打量他单薄的身形,“行,你不用吃我吃。”她把李朝的饭倒进碗里,拌着菜汤美美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