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城也就沉家有这样的手笔,里头的人十有八九是沉砚。他来干什么,按理说他这时刚把阿贤赦救回去,忙着陪她应该不会乱跑到乡下来。
“早啊,大家真有兴致,聚在我家外头是要干什么啊?”许南脸上带笑,朝她们靠近。
“许妹子,你院子的这男人是谁?这一大早我弟弟过来瞧见他,正在家里哭呢。”最先开口的是站在最前面的肉团,许南仔细辨别的一下,没认出来。
“你弟弟是?”
“许妹子,你这是睡傻了?我弟弟姜书啊,你之前不是说考取了功名就娶他吗,你这家里怎么还有个男人?”说着似乎看到许南脸上的疑惑,怒气大涨,“别以为你是读书人我就不敢打你,你敢辜负我弟,我把你和那奸夫打得满地找牙。”
“我什么时候说要娶你弟弟,你可别乱说。”许南确信,自己从小到大都喜欢有钱的、不是,是喜欢有气质的。
至于什么姜书,她在脑海里搜索这个人发现没有任何印象。她从来没说过要娶谁啊,怎么张口就污她清白。
“你、你、你,我弟弟成日想着你,有什么都要拿来给你,你就是这么对他的。”她勃然大怒,抬脚就要踹开院门进来揍许南。
不远处的马车上,车帘里伸出一只手,轻轻一挥,马车旁的侍卫立即上前把即将冲进来踹许南的人拉走。
“绿水,取锭银子给她,往后别在外坏许南的名声,也让他那弟弟趁早死心。”马车里的声音柔和,许南一听到身上就难受,浑身像是蚂蚁爬过。
许南简直一头雾水,事情怎么发展成这样。有闲钱怎么不给她,以前在沉砚身边天天看他和阿贤赦拉扯,那么荒唐离谱,也不见给她银子安抚一下她。
姜书他姐也是识时务,拿着沉甸甸的银子就走了,给周围人看得眼红。
沉府侍卫在姜书他姐离开后,将围在院子外的村民都赶走。确保院子外只有他的人,沉砚才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平日里清艳的脸,这时一片阴沉。沉砚的目光先是看向水井旁的傻子加哑巴,仔细打量他的脸。
“许南,这人是谁?”沉砚被下人扶着走进院子里,看着她问道。
许南眼睛滴溜溜转,“你谁啊,我的事你管得着吗?”
对于她的话沉砚还没反应,倒是一旁的李朝向她看来。李朝昨日苍白的脸此刻稍微红润了些,看过来的眼睛里盛满疑惑。
她从来没向沉砚说过她也一直在轮回,上一次跟在沉砚身边,即使相处了很久她也从没想过透露。沉砚脑子像是被阿贤赦蒙住了,那样反复无常,让她有些顾虑。
经过上一回,她觉得自己的决策简直英明无比,要是之后每一次都和沉砚缠在一起,她迟早发疯把所有人都杀了。
“大胆,谁允许你这么和我家公子说话!”绿水这个搅屎棍又开始说话了。
“这里是我家,你们随便带人闯进我家里,我要报官抓你们。”许南声音拔高,“我管你们是什么公子,母子,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报官不误。”
许南强硬的姿态把绿水唬住,他潜意识认为不该是这样的发展,自家公子应该到哪都受到欢迎,想做什么总能成才对。
沉砚轻柔抿唇,眼中带笑,“是我做得不对,没问你的想法。”
“我知道你有才能,我娘看中了你,有意助你科考。我外出游玩,途径此处便想着带你一起回去见一见我娘。”
他第一次来到许南的家,上下打量了番,眸中带着死死同情。许南被这该死的同情刺伤了,该死的读书人的自尊心。
“不必,我已无意科考,怕是要辜负令堂的厚望,公子请回吧。你一介男子来我这破屋,实在不妥。”许南的手直直往前伸,作出“请离开”的姿势,脸上满是不耐。
沉砚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一瞬恍惚,“你还是那么爱生气,从前我和她一旦说话,你在一旁也总是这副表情。”
“啊!”没等沉砚忆完往昔,他身旁的绿水惊叫出声。
许南侧头朝他看向的地方望去,一时也被镇住,李朝七窍流血,捂着胸口面目狰狞。但他的视线愣愣投向她和沉砚,黑漆漆的眼睛里情绪复杂。
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留下一道鲜红的印记。下巴处的血滴落在地,场面诡异又恐怖。
“李朝,你这是怎么了?”许南往前走几步,歪头去观察他的情况,“好端端地怎么眼睛鼻子都流血了?”
她看李朝体力不支,踉跄几步,立即扶住他,免得摔倒在地。但李朝看着单薄,实际并不轻,毫无准备的许南被他压住,成了肉盾。
“嘶——”许南呲牙,摸摸后脑勺,没摸到血,松口气后发现胸前已经被染红了。
李朝正大口吐血,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服,喘着气,血腥味漫延。
“这是中毒了?”她手足无措地直起上半身,坐在地上把人揽进怀里,顺便捞起李朝的衣摆去擦拭他嘴角的血。
“公子,我们快走吧,这里不对劲。”绿水看着眼前这一幕,心觉是闹了鬼。
“这位公子突发重疾,我可带你二人一起进城看大夫。”沉砚声音还是那么轻柔。
听得许南心里直冒火,“不用,我们命就这样。”
沉砚目光沉沉,深深看了眼许南,“许南,我在景城等你,若你改变了主意,便来沉府寻我。”
“要走快走,别再这碍眼了。”许南瞪他们,“去去去去。”
“不识好人心,你们就在这等死吧,公子我们走。”
两人离开,马车看不见踪影后,许南发现李朝流的血变少了。
“傻子,你还好吗,你这是又要死了?”许南低头去看他的脸,眼下像是死了十天,已经有些发青了。
“我也不知这里头是怎么一回事,你若死了再活过来,然后去寻我,可我还没死,那你去找的许南是现在的我吗?”
“哎,你这好端端吐了一地血,把我唯一一件青衣弄成这样,怕是洗不干净了。”
“这衣服可是我为了赶考特意置办的,花了不少铜板呢。算了算了,看在你吐了血的份上,就不让你赔了吧。”许南收回放在李朝脸上的目光,转而看向马车离开的地方。
沉砚的改变是好的还是坏的呢?他一走,李朝的血就渐渐止住,脸色也从方才的青紫慢慢恢复初见时的苍白。
她一时有些茫然。
李朝抬手拉住她的衣袖,许南低头,疑惑道:“怎么,又能活了?”
“不对,他不该来。”李朝嘴里还有没吐干净的血,这时开口说话,血又顺着嘴角往下流,看着简直是人间惨剧。
许南嘴角一抽,把他抱起来放到水井旁的木凳上,打了盆水,把怕子浸湿后递给他,“先擦一擦再说。”
李朝拿着帕子,身体直挺挺坐着,把还没拧干的帕子直接糊到脸上,直接将衣服打湿一大片。
“啧。”许南皱眉,“你是不是傻?”她一把把帕子夺过来,将李朝的身子拉低。
“要这样才不会湿,把帕子拧干再擦脸。我告诉你,我这可没有男人衣服,到时候你没衣服穿只能在屋子里裸着。”说着把帕子还给他,示意他继续。
“你这样怎么长大的,没死个百八十遍不好长大吧。”许南觉得自己有点毒了,看了李朝一眼,闭上嘴坐在井边。
“我一睁眼就这么大,不用长。”李朝脸上湿漉漉的,睫毛被水打湿,眼睛像是被水冲洗过一般,像黑色的宝石光冷冷的。
“哈哈哈哈哈,那你真厉害。一出生就这么高,一睁眼就对你娘说,‘娘,我不喝奶了,我要下地干活去’,哈哈哈哈。”许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李朝盯着她,在她看过来前又恢复刚才许南拽着他的角度,把帕子盖到脸上。
“哦,对了。你刚刚说他不该来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许南想起正事,蹲到李朝跟前,微微仰头看他。
李朝对上她的眼睛,视线一撇落在许南身旁,“沉砚是这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随着他最大的执念进行,他的执念与你无关,他不该来找你。”
“他的执念?那他的执念是阿贤赦?”许南手掌撑住脑袋,认真思考。
“也许是,但不是你。”
“我知道不是我,你也用不着一直强调吧。”许南站起身重新坐回井边,兴奋道:“那是不是只要他的执念了却,这一切都会消失,我们也就能离开。”
“不,你会死。”李朝没看她,垂着头,闷闷的声音从帕子下传出来。
第76章 你哭了?
许南觉得李朝还是闭嘴的好,不然一开口就说些不中听的话,败坏她的好心情。
“哦。”许南站起身,“反正我应该也早死了,与其像如今这样活着,还不如痛快去死。”
“不过,你既然说这里是沉砚执念所诞之地,那你我为何会出现?”许南抱胸,大拇指摸摸下巴,作思考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