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楚望舒喉头一甜,猛地睁开双眼,却看到沈清梦正满脸担忧的蹲在他身边。
楚望舒缓缓低下头,看向罗盘。
只见那玄铁打造的指针尖端丝毫没有更改的痕迹。
楚望舒深吸一口气,缓缓收回手。他刚刚张开口,想和沈清梦说些什么,便被她捂住了嘴。
【我不想知道。】
楚望舒浅笑着把她的手握在手中,“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
【李伯说你改了别人的命,会再次受天罚。】
“你付了报酬,为你补吉凶,理所当然,”楚望舒握着腰间的玉佩,缓缓说道:“况且我这次占卜只为救人,功过相抵,不会有什么天罚。”
沈清梦见劝阻无效,固执地双手捂紧耳朵,闭上眼,不再对楚望舒任何行为做出反应。
楚望舒牵起沈清梦的手,放在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如常跳动的心跳。趁着沈清梦愣神的时间,楚望舒说出了他所看到的未来:“归途经碧川国时绕路而行,不要夜间赶路,走官道。”
沈清梦既对楚望舒的行为很是无奈,又十分担忧地看着他。
直到片刻后,楚望舒没有丝毫不适,他才又扬起笑容,对沈清梦说:“看,没有反噬。”
沈清梦瞪了他一眼,抽出手,转过身去,闭上眼不再看着楚望舒。
楚望舒绕到沈清梦面前,堆起了一个很灿烂的笑容,“不是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吗?怎么不看了。”
沈清梦瘪了瘪嘴,却依旧双手抱在胸前,不做任何回应。
忽然,她被楚望舒拥入了怀中。
“清梦,你很重要,我多想可以一直和你过这两日的生活,可我又怎么能把你困在我的方寸之地。我能为你做的,只在罗盘之上。”
沈清梦抽出手,轻轻拍了拍楚望舒的背,又微微推开了他,比着手语:【等我回来,立刻来找你。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只想你可以少受些苦。】
“嗯,”楚望舒点点头,“原谅我好不好?”
沈清梦伸出手,轻轻牵起楚望舒的嘴角。
【下不为例。】
“好,”楚望舒指着桌子上的馄饨,“那我们去吃馄饨?”
沈清梦这才恍然想起还有馄饨一事,忙拉起楚望舒,快步走去饭桌。
国师大人还是一副没长手的样子,妄图让沈清梦把馄饨喂到他口中。
很难得,沈清梦拒绝了他:【已经不热了,自己吃。】
“你早上还喂了我。”楚望舒的语气中带了些幽怨,“吃过饭你就要走了……”
沈清梦看着楚望舒,憋不住地笑了起来,没想到他竟还有这幅面孔。
初一那天,沈清梦跑过来并未和任何人说,只留了张字条,想来也该回去和家里的老头请罪,晚些时候还要和绾绾道个别,她没有时间再留在楚望舒这里了。
沈清梦临走前,交给楚望舒一张写满了字的纸,又反复叮嘱:【不许再吹冷风!】
“好,”楚望舒收起纸张,熟练又自觉地默背着清梦写下的话:“不吹冷风,点炭盆,衣服穿厚些,每日多吃饭多晒太阳,少碰罗盘,尽量多与人说说话。”
【还有一点,我忘记写了。】
“嗯?还有什么?”楚望舒着实想不到他还有什么劣迹需要叮嘱。
【要记得我,记得我和你说的,我心悦于你。】
第6章 相思
元月初五,沈清梦随沈父一同起身离开了京城,这趟镖要送往黔南,路途遥远,归期未定。
沈清梦走出城门,又远远的望了一眼灵台山。很高,很远,但却看不到占星阁。
远一些的镖,沈清梦都会随着沈父一起走,所以她留在京城的时间其实并不久。
走南闯北,与许多人离别又重逢甚至是一面之缘再不相见,又或是路上遇见什么意外,与之生离死别……这些于沈清梦而言早已成了常事,她未曾想过因楚望舒而改变行程,却也未曾想过相思二字落到实处,远比浸透纸面更难以抑制。
沈父见沈清梦依依不舍的样子,开口问道:“梦儿,你莫不是在诓你老爹,堂堂国师真的会与你……”
【会。】沈清梦向沈父展示着袖箭:【他送的。】
【楚望舒还在想法子医我的嗓子,说不定以后我可以响亮地在镖局门口喊爹。】女孩神情雀跃,俨然一副对未来充满期冀的模样。
“好!我沈宁的女儿就是有福之人!”沈父拍了拍沈清梦的肩膀,“那爹带着镖队快些走,好让你早点回来见情郎哈哈哈哈哈!”
沈清梦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情郎,这个称呼不错,不知道楚望舒听到的话会不会羞得面色发红。
这时的楚望舒,正闭目躺在阁楼的软榻上,听着李太医的唠叨。
“老夫可不是唬你的,望舒,你如今的身体真的不适合再卜算了,”李太医收起银针,语重心长地劝说着。
昨夜沈清梦走后没多久,楚望舒药劲一过,便呕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还是李太医掐着时间来救命,直到此时他才刚刚转醒。
他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住接连两次的卜算,那药只能让他在沈清梦面前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可他偏偏又固执地想尽力保沈清梦平安。
楚望舒甚至懒得敷衍回应李太医,而是问道:“清梦的嗓子,如何医?”
李太医见楚望舒这幅样子,更气不打一处来:“医好了做什么?在你坟头哭丧能哭得响亮些?”
“李伯,我本就没有多少时日了,”楚望舒轻叹,“但清梦不一样,我想她好好的。”
“你祭祀大典的时候,到底看见了什么?”李太医记得,在此之前,楚望舒问他该送女孩子什么当做新年礼物时,他还不是这般。
那是李太医第一次在楚望舒眼睛中看到了期待的神情。可李太医也并不清楚,他的娘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去了,并未留下一儿半女,一个鳏夫和一个从未出过占星阁的毛头小子,想了许久,只好在古籍中翻找,企图找到灵感。
楚望舒似乎很重视这份礼物,却又感觉胭脂水粉、钗环首饰一类的物件太普通,那些传统的定情信物又过于意义重大,倒显得有些轻浮。
思虑再三,选了袖箭。
楚望舒连夜画图纸,又找工匠赶工,才在年三十的晌午拿到了那个看起来甚至很像首饰的暗器。
他那时,是真的在期待和沈清梦的以后。
楚望舒缓缓睁开眼,却也没有看向李太医,而是望着手中的玉佩出神:“没什么,一些,不太重要的事情。”
“什么算重要?”
“清梦的嗓子。”
李太医沉默片刻,才缓缓说道:“能治,但有一味药,我还未寻到。”
“我可以找到?”楚望舒看着李太医言而未尽的样子,试探地问道,“李伯您尽管说。”
“我再找一找吧。”李太医摇了摇头。
“是……我的药中有吗?”
楚望舒这人就是太聪慧,李太医什么都未说,他便自己全部猜了出来。不过都是皇室的毒,解药中有相同的成分也不稀奇。
“需要我怎样做?”楚望舒撑起身,紧张地抓着李太医的胳膊,好像怕他直接跑走一样。
“望舒,你……”李太医无奈的摇摇头。
楚望舒一向没有什么情绪,可却固执的要命,一直以来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哪怕皇帝去威胁他,他也从未屈服,更何况是这种事情。
“你的解药磨碎,置于黄酒中淬炼十日,再取酒加入石灰,而后蒸煮……”
“我把药给你,就可以,是吗?”楚望舒的眼中忽然闪着期盼的光。
李太医点了点头,他确实拗不过楚望舒。
“需要多少?清梦六七月后回京城,可能制出解药?”
皇帝每半个月按时差人来送解药,从不会施舍任何。用楚望舒的药来提炼,那就意味着他只能生生忍着毒发,他却像丝毫不在乎一般,满心想的都是沈清梦可以重新发出声音。
“一十五颗。”李太医扶着他躺了回去,才缓缓说道:“按计量算一十二颗便足够,但用此方法提炼出的药未必纯净,或需多些保靠。”
“那便是,七个月。”楚望舒在床头的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递给李太医。
“你……”这分明是今早皇帝送来的解药,他竟未服下。
“多谢李伯。”
李太医接过药丸,长长叹了口气。
七个月,但愿这七个月里皇帝不要再兴战事,那些不安分的皇子也不要惹任何灾祸,否则楚望舒卜算过后再不服解药,沈清梦说出的第一句话怕是真的只能给国师哭丧了。
二月初五,李太医带给了楚望舒一封信和一小兜糖果。
李太医把信递给楚望舒的时候还不忘打趣:“我那时就是随口一提,告诉丫头如果想给你寄信可以寄到李记药铺,哼,谁想到这丫头真不客气,把我当你俩的鸿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