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稚鱼扭头看他,声音嘶哑,“不打算再等上两天了?”
沈玄心下意外,坐在床沿上,“你怎知我还要再等上两天?”
肖稚鱼道:“康庆绪还带着惠安,你不去堵他,却来这村子,肯定是不想和康庆绪对上,趁机避事呢。”
沈玄闻言笑道:“原来你都明白。”
肖稚鱼腹诽,你沈家做事,不都是喜欢背后使力,康福海手握重兵,对付他儿子的事沈玄肯定不会主动去做。
沈玄道:“你猜的不错,可现在你的身体要紧,总不能反贼都怜香惜玉为你求药,我却让你病加重罢。”
听他语气含着几分调笑,肖稚鱼双手揉着额角说头晕。
沈玄知道她又是有意躲避,但看她面色憔悴,也不想逼迫太过,只好让她休息。
等熬好药,肖稚鱼又灌了一整碗下去,这两天吃的东西少,药却是一碗跟着一碗,喝得胃里难受。
临近午时,沈玄见她仍是没什么精神,便让侍卫收拾,准备下山。小半时辰过后,一行人从村子离开,官兵在前面开路,沈玄则带着侍卫护卫马车。
肖稚鱼被巧儿扶着上车时,看见侍卫将沈玄的马牵来,马鞍后箭桶和弓箭各放一边。她心里有些不舒坦,进了车里脑袋有些发胀。
马车缓慢在雪地中行走,一路发出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
肖稚鱼坐了一阵,身上发软,便干脆卧倒,在轻微的颠簸中迷糊睡着。
走在前面的官兵忽然停下。
沈玄朝前望去,只见山道蔓延的一头,缓缓出现了骑马上山的人影。沈玄拉住辔绳,命官兵前去打探。
官兵过去很快折返,那群骑士紧跟在官兵身后,沈玄见状脸上并无表示,心里已是戒备起来。只看这群人行动有素,就知非寻常兵马。沈玄片刻间已想到几个可能,周围能调兵的去处他都清楚,可很快都否了。正思索着,他已经看到被这些骑士拱卫在当中的人。
“豫王殿下?”
李承秉带着侍卫来到众人面前,四下一扫,最后与沈玄的目光撞在一起。
“本王王妃呢?”
不等沈玄回答,他已经快马冲上来,雪朝两旁溅起。
沈玄微怔,拉着马头稍稍朝一旁让开。
李承秉来到马车前。
【📢作者有话说】
我是个废物,居然有点卡,明天会多更点
167 ☪ 第一百六十七章
◎醒◎
车门推开, 冷风灌入,巧儿跪着行礼。李承秉越过她,看到车里躺着的人, 肖稚鱼几乎缩成一团,背对外面,只露出一头乌发。他抬脚迈入车里, 拨开被子, 看见一张泛着些许潮红的脸蛋。
他不小心碰到她脸上, 温烫的皮肤仿佛被他指间冰冷刺到,肖稚鱼又往后缩,直抵着车壁无法动弹。
李承秉面无表情,心下却是微微一叹,狠狠盯着肖稚鱼看了一眼, 紧绷的几日的心弦总算松了下来。自打知道康庆绪发了疯似的到水悟庵里掳人,他心急如焚, 星夜兼程,马不停蹄往这里赶来。在县外将康庆绪围堵诛杀,马车里却没找到肖稚鱼, 那一刻他几乎如坠冰窟。幸好从救下的人口中得知线索,康庆绪带来的人分做两拨,肖稚鱼或许正在那些人的手里。
李承秉派人将惠安送去县城,才知原来齐王亲信高衍带着齐王妃逃下山, 命县中官兵支援,沈玄恰巧就在临近县中,收到消息后带着人匆匆上山营救。李承秉听闻此事, 眉头越发深皱。今天一早, 天边才露白, 他就带着亲兵冒雪上山。风雪交加,直到天大亮才停,一路走得艰难,每人身上皆覆上一层冰雪。李承秉走在一片茫茫雪色中,心中诸多念头闪过。
若肖稚鱼落入反贼手中,如何保全性命,沈玄又安的什么心思,来的时机这么巧,偏又赶来救人。他咬牙将杂念全抛之脑后,一心记挂先将肖稚鱼救回。
此时见她睡在马车里,心起起伏伏,仿佛已在千沟万壑里经历一遭。
巧儿见他有些发怔,小声道:“殿下,王妃受了凉还在发热,吹不得冷风。”
李承秉“嗯”了一声,将被褥拉了一把,在边缘又塞了塞,不露一丝缝这才退了出去。
沈玄在车外一旁看着,不知作何想法,等李承秉转过身来,他驱马上前两步,tຊ脸上带着一丝笑道:“殿下从五龙山赶来,是收到了报信?”
李承秉眉头挑起,看了他一眼,忽然合手一拱,道:“沈舍人当此危急时刻搭救本王王妃,这份情日后定当厚报。”
沈玄忙翻身下马,做出谦逊避让的姿态。
李承秉笑道:“在长安时见你整日舞文弄墨,倒不知你还有这份带兵的本事。”说着目光缓缓扫过他身后侍卫。
沈玄面不改色,“殿下说笑了,若我真有那样厉害本事,怎会还让那群贼人走脱了。”
“放走几个无关紧要,能救下人就是大功,这份人情我记下了,少不了要重礼酬谢还要请你喝酒。”
寒暄两句,李承秉想着身后马车里的人,叫左右将马车护住,掉头下山。李承秉与沈玄刚才一番谈笑,脸上热情客套,可转过身走出一段,他脸色一变,立刻便沉了下来。陆振在一旁瞧着,心里直打突突。
沈玄跟在李承秉等人身后,看了李承秉背影一眼,又看向马车,只见前面这些人越走越快,渐渐已拉开一段距离。他眸光复杂,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行人前后下山,直奔县城。
县中大小官员这两日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听到李承秉带着王妃安然回来的消息,上下如蒙大赦,赶紧妥善安置众人,叫人去通知忧心不解的齐王妃,又请了县中最有名气的郎中来,为肖稚鱼治病。
肖稚鱼睡得稀里糊涂,一时耳边听见不少人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一时又感觉有人拿帕子擦她的脸。只是她身上又酸又疼,实在不想睁眼,便忍了过去。过了不知多久,她感觉到颠簸忽然停住,身体忽然一轻,好像躺在云端似的。
过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抱起,肖稚鱼睁开一条眼缝,看见李承秉鼻梁和下巴挺阔深刻的线条,她重又闭上眼,怎么突然梦见那厮了?
先前吵成那样,几乎是完全撕破了脸,且前世的事说破,几乎没了转圜余地,只怕他听到她要死在水悟庵的消息,还得松一口气罢……
鼻子本就不通顺,偏又想起这些不顺心的事来,她越发觉得难受,手脚无意识扭动。
李承秉将人放到床上,摸着她的脸和手觉得格外发烫,偏她还睡不老实,动来动去没个消停。
这份磨人的本事两辈子都没变,李承秉冷哼道。
景春听到消息忙小跑过来,和巧儿在门口已是抱头痛哭一场,只说了两句劫后重生的经历,她擦了眼泪进来看肖稚鱼。这时正瞧见李承秉抽了一床被子盖在肖稚鱼身上,动作硬邦邦的,她有些心疼,便道:“殿下,还是我来照顾王妃罢。”
李承秉拉长着脸,站起身让开。景春坐在床边,将肖稚鱼头发撩开,轻轻拍她的背,三两个动作,就让肖稚鱼眉心舒展开,也不再乱动。李承秉看了两眼,大步走出门去,催促人去问郎中怎么还不来。
他刚走到院外,侍卫来报,县中官员求见。李承秉杀了康庆绪,消息还未传出去,可县中这些官员已经从官兵口中得知,一个个都是瞠目结舌。若说康庆绪此次在水悟庵中行径,确实也是重罪,可康大都督还在,且深受圣宠,便他真该死,朝中也无人敢这样不问圣意就直接下死手。官员们是旧愁未去新愁又来,都等着要见豫王一面。
李承秉一心都挂着屋里的人,不耐烦应付这些人,叫陆振出去回绝,只说“人是我杀的,不想来一起担罪责的就赶紧走远点。”县中官员立刻如鸟雀散尽。
处理了一下昨日战场上的余波,李承秉重又回到房中。恰在此时,郎中亲自将熬好的药送来,嘱咐必须趁热喝下。
李承秉走到床边,见肖稚鱼闷头睡觉,伸手在她背上推了一下,她仍是未醒,他便直接将人扳了过来。
肖稚鱼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尾鱼,被翻了个个,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张开眼看见李承秉的脸,不由怔忪。
李承秉见她鼻子红红 ,傻愣愣的,心里不觉又气又好笑,还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这个女人,几个月前,瞪着眼对他大骂昏君,两世加起来李承秉都没受过这样的气,当时只觉得怒火直冲脑顶,五脏六腑都被气得生疼,他恨不得当场掐死眼前这个女人,可隔了这许多日子没见,听说她落于险境,他却根本什么都想不到,只想将她救回来。
“发什么愣,”李承秉拿来一件外衣,罩在她身上,动作说不上轻柔,但也不重,将她包裹住,他这才又道,“先吃些东西,再喝药。”
肖稚鱼一听见喝药头也大了,嘴唇微动,突然喉头发痒,张嘴便是一阵咳嗽。
李承秉抬手要拍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