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衍冷笑,弯腰在他身边道:“陛下的旨意能是要反?段将军真是糊涂了。”
段殷说不出话来,被押至一旁。
李承秉命大军将长安围困,攻城器械往前压进,指挥调兵时,他忍不住朝后军方向望去。一旁护卫的亲兵都知道,那是王妃所在的方向。
正当将领兵卒各司其位,云梯也都备好,只等一声令下就要攻城。
城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缓缓从内打开。
高衍带着守城将领迎出门外,高声道:“迎豫王回京。”
李承秉坐在马上,目视高衍,他率众人跪倒,没有一丝犹豫。
禁军上下齐声呼喝,再无半点抵抗之力。
亲兵拱卫着李承秉驱马前行,来到城门下,李承秉道:“何人下的令?”
高衍道:“齐王殿下命我前来。”
听他并未称陛下,李承秉挑起眉,定定瞧着他不语。
高衍道:“请殿下单独说话。”
亲兵几人都道“殿下小心有诈”,李承秉却神色自若,笑道:“行,你过来。”
两人离开城门几步,王应青带着弓箭手几人,举箭对准高衍,半点不敢放松。
高衍将手中黄帛双手呈到李承秉面前。
“圣旨?”李承秉语气平淡道。
“齐王殿下被京兆世家那些官员挟持,不得不虚与应付,还请豫王念在兄弟手足之情,搭救我家殿下。”
他这样说,已经替齐王摆明态度,李承秉接过黄帛,打开看清上面所写,他脸色稍霁,道:“让齐王在宫中等我,等我料理一些事,就去见他。”
高衍跪倒一拜道:“多谢殿下。”
禁军毫无抵抗,长安已算是尽入囊中,李承秉入城之前将幕僚及众将叫来,重新布置一番。大军大部分仍住在城外,他先命人接管禁军,再带着亲兵护卫等人尽入长安。
长安城中百姓知道局势不对,但豫王来的太快,许多人根本反应不及,大军已来到城外,不过百姓倒没多少害怕的,本朝宫廷争斗多次,大多与百姓无关,只是紧闭门户,轻易不外出。
只听铁蹄阵阵,从大街上飞奔而过。
肖稚鱼清早时在后军营中,就等着看攻城结果,可大军停止行进,等了许久也没动静,反而传来城门打开的消息。
王应青骑着马过来,告诉肖稚鱼事情的经过。
肖稚鱼笑道:“此举免于长安兵祸,又不伤手足情分,对长安和朝廷都是善事。”
王应青笑道:“殿下命我送王妃先回府上休息。”他忽然将声音放轻,又添了一句,“等朝堂安定,过几日他再来接您入宫。”
这话背后的意思分明是许诺,肖稚鱼忍不住心砰砰直跳,虽然已有所预料,但没想到长安不攻自破,或许她成为皇后的日子要提前了。
她按捺住激动,道:“我想召兄前来一见。”
王应青道:“殿下刚才特意吩咐过,朝中还有事需依仗肖大人,等那边事了,就让肖大人来见王妃。”
小肖稚鱼原先只是担心兄长安危,现在兵不血刃进入长安,她也就放下心来,以兄长的脾气,也是乐于先处置公务政事。
她便不再提其他,带着婢女侍卫先行回永兴坊,临走时还不忘叫上李俶昭。他此时神情复杂,望着长安城脸上似喜似忧。
“王妃,我想随七叔去宫中。”李俶昭道。
肖稚鱼道:“不急,等你七叔与朝中大臣商议完,会叫你去。”
李俶昭唇紧抿成一线,脸色极为不甘。
肖稚鱼招手让他到跟前,温柔劝道:“都已经入长安了,你还急什么,先帝驾崩之事绝不会含糊过去。”
李俶昭这才勉强答应下来。
肖稚鱼带着人回豫王府,陆振带着管事婢女在门前相迎,见着面少不得嘘寒问暖,婢女几个围着肖稚鱼流泪啼哭。这段日子,府里没有主人,局势动荡,府里上下都人心惶惶,幸亏豫王带兵在外,也无人敢在明面上欺压豫王府的人。
坐下歇息没多久,仆从就来报,说齐王妃宋氏来了。
肖稚鱼吃了一惊,起身忙去迎。
刚出花厅,就看见仆妇婢女簇拥着宋常瑜走来。
“齐王妃。”肖稚鱼笑着招呼。
宋常瑜几步抢前,拉住肖稚鱼的手,还未说话先红了眼圈,“先前长安各种消息都有,我整日忧心,幸好你没事。”
肖稚鱼拍了拍她的手。按理前几日齐王已答应百官登基,宋常瑜身份也不同了,可这时两人都默契的未提此事,仍和从前一样相处。
肖稚鱼和她寒暄两句,目光一遛,看向仆妇手中抱着的襁褓。
宋常瑜唤人上前,掀开襁褓,露出孩子圆乎乎,白嫩嫩的小脸。外面冷风拂面,孩子眨着眼睁开,嘴一张一合,咿呀咿呀不停,口水也跟着流出。
仆妇忙给她擦嘴。
见这孩子讨喜可爱,众人都笑起来。肖稚鱼道:“外面风冷,先进去坐吧。”
到厅内坐下,叙话小半时辰,逗弄一阵孩子,宋常瑜将长安城中发生的事说给肖稚鱼听。等茶水稍凉,孩子闭眼又要睡觉,她让仆妇抱着孩子出去,转过脸来,愁容满面,欲言又止。
肖稚鱼让婢女退下,宋常瑜眼泪已垂下来,站起身,对着肖稚鱼郑重行了一礼,“齐王真是被百官所逼,尤其是京兆那几姓,还请豫王妃救我们。”
历来皇位之争最为残酷,尤其是登基过后又被赶下来的,被皇帝忌惮,几乎都没个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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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
肖稚鱼忙伸手搀扶起宋常瑜, “齐王殿下能开城相迎,免了长安战祸之乱,心意自明, 豫王是明理人,不会受人挑唆。”
宋常瑜听了这话,悬着的心落回实处, 眼泪却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肖稚鱼忙拿了帕子给她擦泪, “怎么反而哭上了?”
宋常瑜道:“不怕你笑话, 因那个位子,齐王与我有段日子了,都没能睡个囫囵觉。”
肖稚鱼听了不觉好笑,担惊受怕的日子是什么滋味前世她最为了解。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孩子睡醒哭闹, 宋常瑜不好继续打扰,便告辞离去, 临走时悄悄对肖稚鱼道:“对兴庆宫那位不能掉以轻心。”
肖稚鱼点头,“我会转告殿下。”
……
李承秉带着一对亲兵,先去了裴相府上。自先帝暴毙, 裴相不久就称病,少有参与朝政,这时府门大开,他迎到门前, 面色红润,哪有半点生病的样子。
两人进府谈了足有一个多时辰,李承秉要走之时, 裴相送至门前, 面露犹豫, 欲言又止。
李承秉道:“裴相还有未尽之言?”
裴相道:“殿下以雷霆之势平定叛乱,实是大善,河北,山西,关中之地百姓已受战乱之苦,日后还需以调养民生为重,长安乃是都城,殿下的举动天下瞩目,当以谨慎为重。”
李承秉摸了摸下巴,“莫非裴相担心我也学先祖,来一回玄武门?”
裴相没想到他说得如此直白,苦笑摇头。
亲兵牵了马来,李承秉翻身上马,这才扔下一句“把心放回肚子里。”
裴相躬身行礼。
此后半日李承秉又见了朝中几位臣子,其中也包括赵氏与肖思齐。
等安排好政事出来,已经是傍晚时分,王应青率领亲兵在前面开道,问是否回府,李承秉道:“去太极宫。”
王应青问道:“殿下可要多带些人去?”
李承秉斩钉截铁道:“不必。”
由朱雀大街入承天门,宿卫听到豫王之名,无人阻拦,李承秉进入宫门,就见齐王李承铭身着一身白衣,身形挺拔,萧萧瑟瑟,高衍等宿卫在不远处守着。
李承秉翻身下马,缓缓上前。
李承铭双手作揖,“七哥。”
李承秉道:“怎么在宫门等候?”
李承铭道:“太极宫非我能居之地,唯恐让七哥误会,不敢入内,只能在此处侯着。”
他如此坦言,李承秉笑着道:“何必如此见外,前些日子辛苦你了,还与京兆那几姓纠缠那么多时日已是tຊ不易,找一处地方说话吧。”
李承秉并未入太极殿,而是让人在原来东宫殿收拾了一处出来。兄弟俩步入殿中,看着周围草木凋零,各有心思。
李承铭行走时自然而然落后小半步,李承秉看了看他,道:“先帝在时,邀我兄弟在此小聚,可还记得?”
李承铭点头,“记得。”
皇家兄弟并非天性爱争斗,先帝为太子时,对兄弟几个照拂颇多,李承铭念及旧事,感慨道:“先帝暴毙在兴庆宫内,我与吴王也曾有过怀疑,只是被朝中官员阻拦,又有太上皇旨意在……”他倏地长叹。
李承秉道:“广平王逃出长安,已将真相告诉我,这次回来,就要和他们好好清算。”
李承铭忙问内情。
李承秉将前后始末尽数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