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道:“怎么了?可是觉得冷?”
肖稚鱼摇头。
宋氏拿起个藕色荷花的香囊和编好的彩绳,道:“这个好配衣裳,你觉得如何?”
肖稚鱼看着宋氏,脑里乱糟糟的,想起前世种种。
【📢作者有话说】
熬不住了,明天再努力多更点
87 ☪ 第八十七章
◎大胆◎
她也曾觉得费解, 齐王带兵入京那夜,她已连着几日寝食难安,面色憔悴, 不曾好好打扮,衣衫凌乱,在殿中坐着如孤魂野鬼一般。齐王什么样身份, 所见美人不知凡几, 当日杀得性起, 却单留下她一条性命,此后对她更是心生怜惜。
肖稚鱼从未去细究过前世齐王想法,只是本能察觉他生性怜悯柔弱,便在他面前装足样子,今日无意间倒好像弄明白几分了。
莫非正是因为病弱早逝的宋氏的原因, 偏巧肖稚鱼名字里也有个鱼字。
宋氏与宫女拿彩丝商量着如何搭配,齐王李承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立狮宝相花圆领袍, 长身玉立,脸上含笑。进门便问宋氏:“今日觉得如何?药可吃过了?”
宋氏忙起身相迎。
肖稚鱼也跟着站起来行礼。
李承铭这才看见殿中还有个小娘子,容色极美, 他眼角余光一瞥认出那是未来豫王妃,便避开目光不再多看。若说兄弟之中最让人敬畏,莫过于他那位七哥,便是太子也有不及。他当然不会去冒犯。
宋氏笑着回话, 说有肖稚鱼陪着说话,身体感觉也好些。李承铭微微颔首,转身去后殿更衣。
肖稚鱼趁这个机会赶紧告辞。
到了门口, 她回头看了一眼, 见宋氏令宫女将竹簸箩收起来, 只单独将做好的墨绿色香囊拿在手里,笑容温柔。
肖稚鱼收回目光,心想就算重活一辈子,也不是所有事都能知晓。若是以为两世为人就可将他人玩于鼓掌,那才是糊涂。
前世齐王和她的那些恩怨,她也惨烈的报复了回去,两人都没落个好下场。
这一生,她早就打定主意远着齐王,更要紧的是,有李承秉在,占领先机,齐王休想再有机会与镇将联合造反。
如今朝堂上的事已与前世大为不同,肖稚鱼愈发肯定,就算是为了日子安稳,也该彻底视齐王为路人。
她向来是懂得权衡利弊,稍稍一想,已经知道怎么选对自己是最好的。
况且宋氏娴静温柔,待她很好,肖稚鱼也想回报一二,刚才说的那两位名医应该能有些用。
宋氏进内间齐王佩上香囊,出来看见外面天色晦暗,皱了下眉,对左右道:“看着要下雪了,肖娘子没带伞,赶紧送一把过去。”
宫女拿着伞到殿外,见天上云乌泱泱聚拢,风也急了几分,便想着叫侍卫帮忙。殿前侍卫知道是齐王妃的意思,目光一扫,指着其中一个道:“杨杲,你去送罢。”
杨杲相貌俊朗,行事说话比其他人都高明,一年功夫就得到齐王欣赏,提拔为亲卫。
杨杲本想要推辞,侍卫已经将伞塞进他怀里,“肖小娘子已走了一会儿,你脚程快,跟的上。”
杨杲接了伞,往外大步追去。
一眨眼的功夫,天更暗了些,杨杲习武,并不觉得身上寒冷,穿过花苑,在池塘边赶上了前面的人。
肖稚鱼和景春往玉衡殿走着,一路说着话。
就要离开华清宫,景春心里既有些不舍此处tຊ奢华又觉得放松许多,指着池塘将从别处听来荷花盛开的景象说给肖稚鱼听。
肖稚鱼方才想了许多事,正是想静一静的时候,看着池塘上结起的薄冰微微出神。
杨杲远远看着,周遭草木凋零,寥落寂静,唯有她云鬓雪肤,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杨杲的心不知怎么的,就跟被黄钟大吕撞了下似的。
其实侍卫们背地里闲话,少不得要评说女人,有那么几个胆大的,对贵人也敢议论,春兰秋菊各有偏好,但若提到贵妃与肖小娘子,只要长了眼睛的,都得赞一声美人。
杨杲握紧伞柄,几个大步上前,忽的一下撑开伞,挡在肖稚鱼身前。
零星的雪花飘落。
景春没料到突然有人从后面赶上,动作贸然,被吓了一跳。
肖稚鱼扭头看来。
对上她的目光,杨杲心里有一种极隐秘的难以言说的雀跃。原本在光州那一回他视为奇耻大辱,有意避着郭肖两家的人,可肖稚鱼与齐王妃宋氏往来,他几次偷偷打量,心情又起了些细微变化。
当日被恶仆欺辱只能狼狈逃走,今日他已是齐王亲卫。
“下雪了,王妃命我送小娘子回去。”杨杲道。
肖稚鱼飞快皱了下眉,暗骂一声晦气,当即撇开脸道:“把伞留下,你回去罢。”
杨杲没有把伞给景春,他身形高壮,手往上稍稍一抬,景春就拿不过伞。他目光始终盯着肖稚鱼,见她皱眉,心微微一提,却见她始终没有认出自己的样子,不知是放松还是失望,暗自一哂:当日才见一面,她如何会记得一个萍水相逢的奴仆样貌。
“王妃之命不敢违。”杨杲道。其实齐王妃只说了送伞,却被他拿来做挡箭牌。
肖稚鱼没想到今天接二连三遇着前世的那些人和事,不过杨杲此人,前世背主忘义,小人行经,还卖她性命博取富贵,上一回在光州让他跑了,混到齐王身旁,若是以后再算计他,就必须想个少疏漏的好法子。
现在齐王已没了造反的机会,杨杲一时也称不上危害,肖稚鱼也不着急,总要寻找个好机会收拾他。
杨杲自是不知她所想,撑伞领路,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瞧她。
“看什么?”肖稚鱼察觉到,眼露厌色。
杨杲道:“娘子仔细路上。”略顿了顿,他又道,“小人出身弘农杨氏,不知何处惹了娘子厌烦?”
肖稚鱼心下嗤笑,面上却笑道:“弘农杨氏,不知是哪一房?岂不是和贵妃同族?”
杨杲不疾不缓,将杨氏几支情况说了,与事实半点不差,随后又道:“前朝时就已经分家,如今各家都远了,不敢与贵妃攀亲。”
他掩饰的很好,举止谈吐都像是有些家底的,半点没有泥腿子出身的痕迹。
换个人听他如此坦荡一番话,恐怕早就信了,肖稚鱼挑了挑嘴角,“既是杨氏,该投奔御史大夫才对,怎跟了齐王殿下?”
杨杲正色道:“殿下对我有知遇之恩。”
肖稚鱼暗暗翻了个白眼,心道此人皮厚真是少见,两世都是如此,实在是不想和他说话,渐渐冷了脸。
杨杲闲聊几句,表面看着平静,实则精神格外亢奋,他从底层摸爬滚打起来,见识过不少,自然听出肖稚鱼话里藏着的一丝古怪,可他并不在意。
快要到达玉衡殿时,杨杲倏地停下脚。
雪比刚才又大了些,如撒面似的,细细密密落下一层散白。
他手里的伞全遮着肖稚鱼,自己的身上肩头白了一片。
肖稚鱼目光扫过他肩膀,半点没在意,“怎么不走了?”
杨杲略作沉吟,忽然道:“那日殿下从昭应县回来,我从吴王所住之处经过,在花苑中见着个路过的宫女,手中抱着琵琶,与娘子有几分相似。”
景春听到这句,蓦然瞪大了眼,意识到什么,忙垂下头去。
肖稚鱼神色未变,冷笑着看他,“你在说什么,可敢当着齐王与王妃的面再说一次?”
杨杲作揖道:“娘子莫怪,我也只是匆匆一眼,并未看清,许是美人总有相似。”
这话已有些轻佻,肖稚鱼立刻沉了脸,抬手“啪”的一下,拍开他手中倾向自己的伞,退了一步,目光冷冷看着他,舌尖吐出一个字,“滚。”
景春赶紧过去将她披风系紧些,快步往玉衡殿走去。
杨杲站在原地,望着肖稚鱼离去的背影。其实刚刚说的那几句,全是真话,当日瞥见宫女背影,一个晃眼,他就眼利地辨认出她身份。
杨杲稍稍转动手腕,方才肖稚鱼打在伞柄上,指甲划过他手背,只是刹那间的感觉,微微的刺痛,似乎已经从手背皮肤上蔓延开。
他原先看肖稚鱼只觉得她长得招人,试探了几句,突然明白过来,为何自己会对她格外关注。她与那些世家长大优雅从容的贵女不同,骨子里藏着一股狠劲,遇着威胁才会稍稍显露出来。
杨杲像是丛林中蛰伏的野兽,嗅到了一丝隐藏的同类气息,他眸光微闪,看着肖稚鱼进入殿门,这才收回视线,打着伞往回走。
肖稚鱼进了内室,换下披风,景春神情担忧道:“刚才那个杨侍卫什么意思?”
肖稚鱼回想当日行动前后,确定近处没见过人,杨杲或许真是看了一眼,刚才是有意试探。她想了想,安慰道:“就是真看见又如何,这件事不止关系到贵妃,还有豫王,吴王,齐王,要是敢说,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他是聪明人,把自己身家性命看的比什么都重,绝不会往外透露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