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绍如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这女子内里亏空,气血两虚……恐怕是长期服用寒凉之物,要调养好一阵时间……草民也没有把握。”
“你说什么?她长期服食寒凉之物?”
雪衣似是感到了主人的怒气,从他手臂上刷得一声便飞走了。
李羡意对着观礼呵道,“观礼,你去太医院将周思仪的所有脉案和药方全都拿过来给喻大夫看,将给她看过病的、熬过药的太医宫女全都秘密看管起来!”
喻绍如听到此番话便觉得心中冷透,他自信妇产千金一科长安第一人,却也实在怕后院之中的阴谋算计。
只是他听说当今圣上空置后宫,才敢冒险赚上一笔银子,谁知第一日就撞破了宫廷秘辛。
喻绍如正在思略着苟命的法子,那慈眉善目的太监就已经将脉案放在他身侧了。
他越翻这脉案越觉得冷汗如注,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这位惜字如金的圣人连君臣有别都不顾了,死死盯着他翻阅脉案的影子,“喻大夫,找到了吗?”
喻绍如边磕头边道,“圣人恕罪,草民学识浅陋,确实没有在脉案中发现任何破绽,给这位娘娘开的药方也皆是温补之物……恐怕要从其他饮食上找病因了。”
观礼听到“其他饮食”死字,忙跪下顿首道,“圣人明鉴,自小周大人搬入浴堂殿以来,饮食禁忌皆依照牛太医的医嘱,每日吃的饭菜也都让尚食局女官一一试过,臣实在担不起喻大夫的指摘!”
喻绍如忽而抬手道,“牛柳,给她瞧病的大夫是牛柳。”
“这人是尹三七的徒弟,我知道他们是怎么做的,圣人,草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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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接下来是——李兕奴(已黑化)
第71章 坐胎药(捉虫)
“尹三七这人在妇产千金一科不算在行,却是帮娘娘宫斗的一把好手。”
喻绍如解释道,“宫中给贵人瞧病,脉案、药方、抓药,都要有三位太医共同看过才行,唯独熬药这一环节没有。尹三七就是因为发现了其中的漏洞而得以在太医院平步青云”
“女子避孕所用的寒凉之物,如麝香、零陵香、苦丁,这些药对症很广,只要宫中其他妃嫔有此类病症,熬药宫女将药材交换,便能使女子不孕。”
喻绍如凄声道,“当初先皇后宫,只有太后娘娘诞下过两子一女,皆是靠这个办法……牛柳如今不过是依瓢画葫芦,臣敢肯定,牛柳看的其他人里,一定有人的药方里有避子汤所需的药材!”
观礼深吸一口气看着面若寒冰的李羡意,“圣人,可还需要奴才再去调旁人的脉案和药方?”
“用得着吗,”李羡意勾起嘴唇一笑,“观礼,你去夜审牛柳,看看他的家中,有没有太后娘娘给的赏银!搜到之后,你就将那个牛柳的头和那盘银子,给我一起端到延嘉殿去。”
观礼从来没有见过李羡意暴怒至此,他忙磕头道,“奴才领命,奴才领命。”
李羡意自上而下凝视着喻绍如,“喻太医当年是因为宫廷斗争,被尹三七逐出了宫?”
“只要喻太医帮朕办好差事,朕答应喻太医,喻太医的官会做得比尹三七和他的徒弟更高,得到的赏银会更丰厚。”
——
初冬的寒风就跟沁了冰似得直往周思仪的被窝里钻,只有她轻轻地哈气,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小佛堂唯一可以让人入睡的地方,便只有那荒废许久的土炕上,几块凹凸不平地木板交叉地铺着,她稍微一扭,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她有一种预感,他很快便会来。
砰得一声,李羡意用实际行动为掖庭这个寒冷的黑夜撕开了一个口子。
她慌忙从那土炕上坐起,扯起一个不算得体的微笑,“圣人,你来了。”
掖庭的夜晚实在太黑了,她全然看不清李羡意的神色,只听到他轻声一笑,“怎么,你在等我救你出去。”
这个冷透了的床榻让周思仪有些想念浴堂殿柔软的被褥和温热的地龙了,她将脸蛋埋入李羡意的怀中蹭了蹭,轻轻嗯了一声,“
李羡意的笑声在黑夜中越发明显了,“朕时常在想,是不是朕从前太过依你、顺你,所以你才次次都要糟蹋朕的心意?”
正当周思仪想解释的间隙,一张温热的大掌已经伸进了她贴身的诃子里,“周卿在宣政殿上说,要朕带你下去验明正身,你怎么还不解衣裳呢?”
周思仪撇了撇嘴,他们俩赤-裸相见都见了无数回,李羡意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是男是女。
分明是借着验身之事假正经调情。
李羡意将衣袍凌乱的她推倒在那张破败的土炕上,微烫的呼吸让她耳热,她心中那根弦崩得更紧了,她猛地推了推他,“圣人,臣身子虚弱……能不能容臣将补药喝了再弄?”
在寂静的黑夜中,周思仪觉得有一道凌厉的目光将她刮了一遍又一遍,良久,她才听到李羡意推门而出。
浴堂殿的宫人们鱼贯而入,手持的八方龙灯霎时将整个掖庭照了个辉明透亮。
药碗上还冒着丝丝热汽,被一个脸生的小宫女手呈过顶,举至她的面前。
周思仪只浅尝了一口,却觉得不甚对劲,她以往所喝的避子汤口苦酸涩,这汤虽苦却有回甘。
周思仪用勺子一下一下地舀着,却迟迟不送入口中,“最近可是换了方子?”
李羡意接过那药碗轻轻吹了一口,直勾勾地盯着她似是要将她剜出个洞来,“院使说之前的方子效果不佳,熬了新的来。”
周思仪这才放下心来,顺着李羡意的手将那浓黑的药汁一饮而尽。
周思仪尚含着蜜饯,只听到李羡意一声轻呵,“让院使大人进殿请脉。”
这位院使的官服显然不太合身,皱巴巴地堆在他的脚上,好似走两步就要把他绊倒,他颤着声音道,“臣喻绍如,为娘娘请脉。”
周思仪盯着眼前陌生的大夫,她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却还是忍不住抓紧了李羡意的胳膊,“圣人,牛大人呢,臣的身体一直是牛大人在看顾……”
“牛柳他与延嘉殿勾结,谋害皇嗣,已经革职在狱,静候问斩了,”李羡意仔细地欣赏着周思仪被戳穿后的惶恐,“日后,就只有喻太医帮你开药了。”
周思仪指着那已经被喝光的白玉药碗,“这是什么药……你喂我的是什么药?”
李羡意明明是在笑,在周思仪眼中却成了青面獠牙的恶鬼,“当然是坐胎药,周大人放心,喻大夫是妇产千金一科的圣手,他定能将你这具身体调养好,不日我们就将喜得麟儿。”
周思仪惊惧无措,连手和脚该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她似是早就意料到了事情败露的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李羡意冷冷地继续道,“不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朕记得小周大人一向伶牙俐齿?”
周思仪仰头望向他,“这件事全是臣一人所为,牛柳和那名熬药的宫女,都是被臣胁迫的,太后娘娘也是臣诓骗的,所有罪责臣愿一人承担。”
李羡意忽而换了一个话题,直让周思仪有些摸不着头脑,“文致上次说要帮我绣个荷包,绣好了吗?”
周思仪撇了撇嘴,“这几日万年县中刑狱事务繁杂,我给忘了,后面会绣的……”
“你总是这样,这个忘了,那个不记得了,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对你而言都无关打紧,”李羡意目光灼热地盯着她,“对于周大人而言,这世上很多东西都很重要,你侄儿的命,牛柳的命,小宫女的命,御史台审也审不完的案子,断也断不完的公理……”
“只是朕不重要罢了。只要面对朕,周大人就算出口成章也不愿意和朕多说一语,周大人就算心似玲珑也不会偏心于朕。
朕只是周大人青云官路上的小小消遣,周大人看着窝囊懦弱,实在却铁石心肠。”
周思仪捏着自己胸前因为随身携带而微微发热的荷包,“臣只是……臣这些日子实在是太忙了。”
李羡意听着这样苍白的辩解他怒极反笑,“没关系,从今天开始,周大人有得是时间为朕绣荷包,为朕生孩子,和朕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这不但是要将她革职在家,更是要将她这辈子都囚于深宫。
周思仪惊惧地看向李羡意,“圣人,臣是可以为你绣花,可是臣不能这辈子只为你绣花……”
在众目睽睽的目光中,李羡意俯身覆上了周思仪的唇瓣,她此刻不知道是该挣扎,还是再争辩几声,最终还是将手放下,任由他上下施为了下来。
识相的宫人们已经陆续退出,还帮他们二人将门带了上来。她只听得到窗外泠冽的风和她的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整个人僵硬得如同一具干-尸,既感受不到痛苦,也无法宣泄自己的绝望。
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干涩过,哪怕是第一次,她面对那东西时,大多是无法言说的羞赧,而不是这样漫长的搓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