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黎贴心地拿出一只白口罩递给白韫，左肩上挂着一个背包，空出右手后，又把保温杯塞进侧面的口袋里：“白小姐，我们去哪？”
“不知道，陪我走一会吧。”
这一路绿化不错，长势喜人的紫铃藤从围栏缝隙里伸出手，抬头看才发现爬了满墙，随风轻轻飘动，散出一点清淡的花香。
白韫看着身边出离安静的关黎，产生了一点好奇：“你在和安干了很久吗？”
关黎一板一眼地回答：“没，之前我是私人保镖团队的，最近才被要过来保护您。”
白韫似有所感，轻笑一声：“你老板是不是姓顾？”
“不清楚，我们只是受雇于人，而且我也接触不到老板。”
“明白了。”
白韫不再往下问，径直走向街对面的糖水铺，招呼着落后一步的关黎，“进来吧，吃点东西垫一垫，等下你还要在车里等好久。”
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白韫把菜单推给关黎，撑着下巴盯着落在桌上的光线看得出神，悬在门口的风铃被风吹动，发出清脆的响，带着她的思绪不知飘向了哪年。
“白小姐，我点好了，您不点吗？”
关黎放下菜单，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背景布前用挂了满墙的照片，用几根被固定在墙上的线串在一起。
白韫摇了摇头：“再吃，今天就摄入太多卡路里了。”
关黎看着她，突然站起身走向收银台，向收银小妹要来拍立得，把镜头对准了白韫：“白小姐，您要拍一张吗？”
白韫摘下口罩，往窗边挤了挤，对着阳光比了个耶，笑容恬静美好。
眼前一阵白光闪过，关黎将洗出来的照片递给她，略带歉意的笑了笑：
“抱歉，我拍照技术一般。”
“我很满意，谢谢。”
白韫确实很满意，浓妆艳抹下，难得能在她身上看出柔和的美，大概照在脸上的暖阳亮度刚好，就好像给画面蒙上了一层轻透的纱。
比起精修过的各种宣传照，她总是更偏爱这种随手一拍的照片，其中透出来的生命力，总让她以为自己摆脱了资本包装下的精致，是在自由地享受生活。
白韫忽然又想起杨导的那句话，心里的答案逐渐明晰，又让她觉得实在有些无趣——不讨厌演戏，却也算不上喜欢，原本就是机缘巧合进了这个圈子，这几年的努力也只不过是不愿让自己落了下风。
白韫不喜欢感伤的氛围，嗤笑一声便罢了，挥挥手中的相纸，起身走向那面墙，提笔在背面写下几个大字，而后轻轻夹住照片，挂在了麻绳上。
“麻烦再洗一张吧，我想自己留着。”
包厢被雕花的屏风分割成两部分，吃饭的地方了占大部分，而后面却摆着几张矮桌，翠竹的叶影投在屏风上，又穿过镂空处，在地上映出不规整的影子。
萧朔坐在正中间，与白韫间隔了好几座，偌大的包厢只坐着两个人，实在有些空旷。
“我本来还叫了杨导过来，她又说要去看之前剪的片子，还得检查明天要拍的场景……”
萧朔略带失望的耸了耸肩，“她就是这样，一刻也不肯闲。”
“我再请一次，下次大家一起好了。”
白韫笑着站起身给萧朔敬酒，对方刚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又只得放下，端起酒杯与她简单碰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随便一点，你也别再敬酒了，我喝不了。”
白韫感到好笑，也跟着饮尽一小杯白酒，夹了一筷子叉烧放进碗里，却没吃：
“我请您吃这顿饭，一是想要表示感谢，二也是想向您请教，虽然我的试镜是勉强过了杨导这关，但接下来还要面对其他前辈……”
她深吸一口气，装作不好意思的模样，“我实在怕自己跟不上你们的节奏，毕竟这种历史正剧，我之前从未演过。”
萧朔咽下嘴里的饭菜，想筷子拍在桌上，觉得不妥，改成了放在托盘上，深情激动：“没演过才好，就是没演过才更生动，演戏久了的人啊，会逐渐抛掉自己的理解，只是一个劲地靠技巧和经验表现，演谁都是一个样。”
白韫苦笑一声：“杨导今天才批评我演戏缺少灵气，没有真正代入角色。”
萧朔看着她，换了个话题：“你觉得杨虹这个人怎么样？”
“倒是没有外界说得那样可怕，感觉为人挺亲切的，专业素养很强，是个很厉害的导演。”
白韫的评价很诚恳，她向来不讨厌有真功夫的人，更何况那是杨虹，在她近三十年的导演生涯里获奖的影片不少，也在白韫这一辈留下了不少经典。
对老一辈的艺术家，白韫或多或少带着一层友好滤镜。
“亲切？”萧朔没好气地哼了一声，“那是因为你才刚接触她，她不好意思表现得太凶残，你今天也看到她训人了吧？”
“看到了……”
“说不定明天站那被训的就是你。”
白韫不说话了，一口饭一口菜慢慢地吃着，脑中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今天杨虹训人的场景。
萧朔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抿了一小口又放下了，陶瓷杯壁磕在实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对了，杨导叫我给你提个醒。”
白韫立刻警惕起来的：什么？”
“你在网上的那些黑料，还有与橙柠的明争暗斗，一个月内尽量搞定，《春日暮》的宣传照也要重新拍了。”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机械地重复着杨虹同他讲的长篇大论：
“目前换角的事还没有发出去，我们是打算在开发布会之前宣布，顺便拉一波赞助，剧组必须要保证每一位演员的背景都是干净的，而你现在又背着这么多黑料，比起真相，赞助商和粉丝更在意的是网上的风向……”
萧朔突然停住，轻咳一声，没再往下说：“总之就是这么回事，你也应该清楚，导演要考虑很多方面的因素，她没有亲口跟你说，就是不想一开始就让你难做，但这些事该处理的，趁早处理。”
“我明白，谢谢前辈。”
白韫点点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杯子刚抬起来，又被萧朔拦住，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空杯子，倒了半杯热茶：
“不是都叫你别给我敬酒了，这次以茶代酒，喝吧。”
白韫无奈地笑笑，端起杯子碰了碰空气，也就当是敬酒了：“谢谢前辈。”
“够半小时了，你还要继续喝吗？”
顾谨看着眼前不断倒酒喝酒，顺便还要拉着他一起的明淑熙，烦躁地解开领口，抄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就往外走。 “顾先生，请等一等。”
明淑熙拎着空杯子叹了口气，放下杯子，又特意将沾着口红的杯壁转向他：“其实我觉得这场相亲还挺愉快的，不是吗？”
顾谨单手撑着椅子，嘲弄地笑了一声：“愉快地浪费了我的半小时？”
明淑熙站起身，优雅地理好衣服，朝他露出完美的假笑：“怀锦看重的那块地，能不能让给我呢，我可以拿出同等的条件交换。”
顾谨垂下眼帘，语气冷淡：“私人时间，我不想讨论工作上的事。”
“那我只好向阿姨说，顾先生态度敷衍，心中另有她人了。”
明淑熙走近了，抬手想要抚上他的肩，顾扬直接迈开步子向外走，任她的手悬在半空，又尴尬地收回。
“随便你。”
明淑熙也知道这事最后成不了，但总归抱着点侥幸心理，现在面对了现实，也只是轻笑一声，拎着包跟在顾谨身后。
“其实我们还是挺有共同点的嘛，你养女明星，我养男明星，要不跟我假结婚吧？反正也是各玩各的。”
顾谨又一次后悔答应了母亲来相亲，没好气地说道：“闭嘴。”
两个人穿过走廊，恰好碰上走出包厢的白韫，安静地站在包厢门口，伸手接过萧朔递来的外套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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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头，白韫首先看见的就是沉着脸的顾谨，而后才是他身后一脸好奇的女人，穿着超短裙，口红被蹭掉了一半。
她只当不认识眼前的人，继续笑着同身侧的萧朔聊天，聊的也无非就是接下来要拍的对手戏，虽然是她与男主暧昧的戏份。
两波人一起走出餐馆，下楼梯时顾谨便故意挤过白韫，走在了他们前头，一只手拎着外套，另一只手上是明淑熙的包。
白韫朝萧朔再见，径直走向街对面停着的车，拉开车门坐进去，转头却看见顾谨贴心地替明淑熙拉开后排车门，弯腰朝她说了什么，笑着关上车门。
似是心有所感，顾谨抬头往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两个人远远地对视着，他很快收起视线，随后走向驾驶位。
街边的霓虹光照亮了黑夜，打在身上的阴影迅速飞逝，白韫疲倦地靠着椅背闭上眼，直到关黎轻轻唤着她的名字。
洗完澡，白韫便熄了灯，只是思绪依旧活跃着，一会想到明天要拍的戏，一会又浮现出顾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