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韫忽然有些激动,她低着头,深吸一口气:“谢谢杨导,这些天我真的学到了很多。”
杨虹只是懒懒地抱着臂,看向不远处的萧朔:“感谢的话等你杀青后再说。”
“到时候请大家吃饭。”
“嗯。”
电话应声挂断,白韫把手机放在架子上,擦干净身体,披上浴袍,又把头发擦得半干,推开门便看见还依靠在墙上站着的顾谨。
两个人对视一眼,顾谨自然地替她把湿发拨到身后:
“去沙发上坐,我替你吹头发。”
白韫拢了拢衣领,走向沙发,弯腰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机,随口说:“我下周杀青,之后会去一档综艺里呆一周。”
看着他拿着吹风机走过来,她脑子一热,又补充一句:“不是恋综。”
“我知道,刚才听见你跟杨导说话了。”
顾谨插好插头,打开最高档的风速和温度,把风口对准手心试了试风,而后才撩起她的头发,从上往下地顺着发:“这么着急解释,怕我又吃醋?”
温热的风吹进潮湿的衣领里,头皮被不轻不重地按摩着,茉莉清淡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刚洗完澡的脸庞发着热,两颊染上淡色的酡红,她闭上眼:“随便你怎么想。”
顾谨故意把热风往她脖颈间扫,惹得她一阵瑟缩,恼怒地拍着他的手。
“你要是上恋综找人组 cp,那我可能真的会吃醋,就算砸钱也要给自己搏一个位置,光明正大把你抢走。”
电视机的首页还在轮播着夏季的热播剧,白韫看着大荧幕上自己的脸,轻笑一声:“你以为你是掳走公主的恶龙吗?”
“那我可太能理解恶龙了。”
她干脆打开抖音看着,特意挑着热播榜看,谁料刷出来的都是方才白韫的直播切片与解说,又是扒她与关惜文塑料姐妹情从建立到彻底破裂的始末,又是锐评两个人在直播上的惺惺作态,还有就是讲白韫所谓的“初恋”——
说她拿前男友营销,分手了又装深情。
前一点白韫不得不赞同,本就是演出来的情谊,哪有一点真情实感?但对于后面这点,她倒觉得带头不答应的可能是顾谨。
果不其然,顾谨拔下吹风扇的插头,弯下腰,手压在她的肩上往前探,夺走她手里的遥控器,直接关掉电视机,冷声冷语:
“别看这些,我是当事人,我可比他们懂你对我的感情。”
白韫仰头看他,与他对视着,眼尾上挑,刚吹干的头发毛糙而温热,蹭着他的胸,身体痒,心更痒。
她笑着说:“你又懂多少?”
顾谨挑起一缕头发,细细地捻着发尾,低头在她颈间嗅了嗅:“懂你对自己真心的逃避,懂你不想负责的任性,懂你对那股眷恋之情的渴望,更懂你对我的依赖。”
到嘴边的话顿了顿,他换了种说法:“你什么时候能承认你真的离不开我?”
白韫抬手抚上他的脸,眉目传情,轻柔的话似水淌过心尖:“如果你真的懂我,你就不会贪心地一直想要越过这条安全线,我对你的依赖,仅仅只有肉体。”
顾谨握着她的手,叹口气:“这么多年了,你这性格真是没变。”
她抿了抿唇,想把手抽出来:“我就特别讨厌你这样,好像什么都看的透,好像我的什么你都知道。”
“明明你什么都不懂……”
手终于被松开,白韫起身就要走,顾谨的动作更快,压着她的肩,低头吻上她的唇,强势而霸道地扣着她的脑袋,口腔中空气被迅速剥夺,她羞恼地捶着他的手臂,换来的却是更加深入的索取。
良久,白韫终于得到解脱,她推开顾谨,大口喘着气,又听见耳边传来冷淡的声音:“韫儿,我们好好谈谈。”
圆桌前,两人相对而坐,白韫背对着窗户,身后的夜空被一点红色的闪光划破,飞机迅速穿入云层消失不见。
她收回视线,问道:“你想谈什么?”
“回到最开始的问题,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顾谨双手交握,上半身前倾,“白韫,你总是没有伪装出来的那般洒脱,又不愿意把话同我讲清楚。”
因为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讲清楚的。
白韫只觉得胸口发闷,想要离开这里的心情愈发强烈,她甚至不敢看他:“我知道自己很别扭,但这跟你没关系吧。”
他哼笑一声:“怎么没有,我得保证自己情人的身心健康不是?”
白韫咬着下唇,之前演练了千百遍的对峙话术在此刻却显得格外说不出口,她狠心地说:“你也知道我们是情人,就不应该幻想着与我交心,我们不是在谈恋爱。”
顾谨无辜地看着她:“我有哪里表现得像在谈恋爱么?”
她掐着手心,往事浮上心头,桩桩件件都像在有意无意的勾引。
“你说的那些撩拨人心的情话算什么?喜欢扮可怜让我心软,哄着我掉进你的陷阱,你什么时候才能放过我?”
顾谨沉默一会,才缓缓开口道:“所以你觉得那些事都是我在主动?”
“那最开始呢?最开始是谁先坐在我身上求我帮帮她?”
他的话像是一把锤子猛地敲在她心上,她忽然察觉到自己是如何的虚伪,她站起身,椅子向后拖,响起一阵刺耳的噪音,心脏在剧烈地跳动,胸口上下起伏着。
顾谨也跟着站起身,慢慢靠近立在原地的白韫,温柔地捧起她的脸,在她唇角落下一个吻。
月亮穿透云层,清冷的月光洒在两人的脸上,划出明与暗交织的光影,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眼角又落了泪,被顾谨轻轻拭去。
“韫儿,从头到尾,一直都是你在主动。”
白韫想,她向来知道顾谨是如何卑劣。
第二十二章 旧忆(一)
白韫的 17 岁比起 19 岁,少了历经人事的成熟与妩媚,却又多了份青涩与冷淡。
冷美人的称号与她过早展露出来的美艳是如此相得益彰,而她面对所有的赞美,也不过是点点头,露出一抹浅淡的微笑。
青春时期特有的酸涩与沉闷的暧昧,在她的 17 岁突如其来的爆发,跟着各种不太美妙的家事一起把她推向人生的风口浪尖,她艰难地强撑着,转头就掉进了名为“顾谨”的圈套中。
连一点挣扎的余地也没有,便是两个人心甘情愿的沉沦。
冷美人要如何攻略?
顾谨看向不远处在补口红的白韫,笑着回答:“大概是攻心吧。其实我也不清楚,是我女朋友主动追的我。”
究竟谁先动心?谁先主动?
白韫也说不清,顾谨的手段向来高明,她是被引诱着走进圈套的。
第一次见到顾谨是在秋季,初秋过了大半个月,只是北城好像仍旧处在盛夏,高温炙烤着大地,窗外的蝉鸣嘈杂到令人心烦,临近开学,群里到处是跪求答案的轰炸式消息。
浮躁的情绪、闷热的空气、余额告罄的假期,一切都像是催化剂,白韫变成了快要爆炸的氢气球,面上却始终保持着漠然的神色,叫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母亲提前半年同她商量过,让她之后去跟着父亲生活,原因是她要出国与她的新男朋友结婚、定居、组建新的家庭。
出人意料的,白韫没有大吵大闹,也没有激烈地抗议,只是体贴地嘱咐她:“好的,不用担心,你在芝加哥好好生活。”
四个月后,母亲把她送到快三年未见的父亲的家,按响门铃,而后门被打开,她被推着往前走了一步,低下头,朝面前陌生而熟悉的父亲打招呼。
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如何被父亲迎进屋子里,又是如何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听着他们突然又开始毫无意义的争吵,她转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戴上耳机看着窗外清澈的天空,看光从大片洁白的云中泄下来。
母亲走了,她却被留了下来。
面对父亲,她总有些不知所措,太久未曾相见,彼此都纠结着不知该如何开口,幼时温馨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只是感情却没法回到从前,两个人之间像是有层透明的隔膜,于是连说话都变得客套而疏离。
意识到这点,白韫心里泛起点难以言喻的苦涩,就好像一瞬间,她失去了两位最重要的亲人。
母亲离开后,她们慢慢也减少了联系的次数,不仅是因为白韫突然转到一个陌生城市居住,有很多事要处理,更多的是她不想去打扰母亲的新生活。
隔着两个国家,他们联系对方时还要考虑时差,母亲大概也看懂了她的意图,两个人心照不宣地开始变沉默。
白韫只好悄悄把回忆打包,深埋进心底。她想着,事情总归会变成这样,她是被抛下的小孩。
开学的前一周,父亲带她去了当地的贵族学校申办转校,只是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早开学,跟着白韫一起进校门的是穿着统一蓝白配色校服的学生们。
在见过校长与各位副校长后,父亲非常体贴地找了个借口把她支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