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弃了,我怎么办?”
尾音发着颤,脑子里的弦在一瞬间崩断,他没法去思考这些话究竟只是试探还是通知,光是“算了”一个词就够他失眠整晚。
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手中溜走,冷静和情绪一起失控,他几乎是吼出声:“你在哪?告诉我你现在在哪?”
“月老庙。”
电话戛然挂断,白韫想劝他走慢些的话只得被咽下,她看着竹林中辟开的一处空地,阳光终于不受阻拦,尽情落下,晃进眼底,映亮眼尾的一抹红,她发着愣,连身后徐倩越来越近的呼唤声都没听见。
“怎么了?是阳光太耀眼了吧,你看你,眼睛通红一片。”
徐倩自然是看出了什么,抿了抿唇,语气轻快地拿玩笑掩饰,上前一步,抱住她,轻拍着她的背。
白韫这下是真要哭了,还想把情绪压下,却立刻遭了反噬,眼泪说淌出来就很快覆了满脸,她把头靠在徐倩肩上,瘪着嘴,整张脸皱在一起,委屈又后悔:“倩姐,我好像又说错话了。”
她最开始不是想说这种话的,虽然有想过要停止这种不正当的关系,但她也同样不舍得抛弃美妙的肉体,不得不承认,目前她没法离开顾谨,她需要很长的时间把自己从对他的依恋中剥离出来,直到可以完全接受对方的离去。
她不想让自己在顾谨身上一遍遍犯同样的错,重复相同的命运
徐倩替她擦去眼泪,语气柔和,话里没有半点试探,“你同他说了什么?”
“要跟他分手。”
徐倩一语中的:“所以……你其实不想跟他分手对吧?”
白韫眨了眨眼,意思也很明显——不说话就等于默认。
她无奈地笑着:“他会来追你吗?”
“应该已经来了吧。”
白韫吸了吸鼻子,看着徐倩扬起的嘴角,也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疯了,老脸一红,喃喃道:“倩姐,您能别说出去吗,等下蔚姐又要念叨我了。”
“你做了错事,自然是要被说的。”
徐倩拉起她的手,转身沿着阶梯往下走,“我们快去月老庙,月老会保佑你们长长久久的。”
白韫咋舌:“我才不想要长长久久,迟早会腻的。”
徐倩真是服了这姑娘的嘴,转头嗔了她一眼,“快走吧,等下就被人家追上了。”
月老庙被掩在一片废弃的花院后面,比起仙姑庙倒是破败了不少,只是庙旁的树上却都挂满了许愿牌,连栏杆上也有好几把起了锈的同心锁。
纤细的红绳拴着被风吹起的飘动的许愿牌,与其他竹牌撞在一起,发出脆亮的声响,许是人们的愿景足够美满,风也承载了许多。
那老者说的不错,穿过庙就是水月湖,白韫没心思拜月老求姻缘,站在湖边,缓缓蹲下身子,合拢的双手拱起,掬一捧水洒在脸上,想要洗掉泪痕。
平静的湖面荡起一圈圈潋滟往外扩,她看着倒映出的影子被风吹皱,身后突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她停住动作,竟不敢回头看。
顾谨率先出声:“白韫。”
她敷衍地应一声,依旧盯着湖面。
他不再犹豫,弯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起来往庙里走:“我们去拜月老。”
一说话,嗓子就干痛的像是有刀片在割,顾谨扯了扯嘴角,更攥紧了她的手,“白韫,有月老保佑,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白韫低着头,出声呛他:“拜月老没用,不过是封建迷信。”
顾谨像是被刺激到了,另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琥珀色的瞳孔映出白韫的轮廓,眼里盛满了脆弱与迷茫,覆着一层水光,盈盈浅浅,款款深深。
“那你要我怎么办……韫儿,我该拿你怎么办?你告诉我,究竟怎么办才好,怎样才不算错,怎样才能两全?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而已。”
白韫抬手拂过他的眉眼:“我还没走。”
“你就要走了!”声音的音量陡然增大,又突然减弱,他痛苦地皱起眉,转而握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一遍遍亲吻,“别走了,至少现在别离开我。”
白韫抽开手,看着他失魂落魄的神色,呵笑一声:“看来今天疯的不止我一个。”
她捧着他的脸,踮起脚,主动咬住他的唇角,啃咬吮吸,辗转流连,还没来得及深入,又被反应过来的顾谨迅速夺取了主导权。
腰被温热的掌心搂住,温度攀升得极快,她扯着他的衣领,由着他拉近两人间的距离,连同唇齿间的呼吸也大方地让他夺去,却丝毫不退让,互相撕咬,抗争,抵死纠缠。
终于舍得松开,白韫舔着唇角,慢悠悠地推开他,转身往庙里走去。
“我要是想走,会在这等你吗?”
第三十七章 小情侣99
“妈,你别对她有怨言。”
顾谨失神地站在桌子边,看着满脸愁容、几度欲言又止的岳曼文,大脑慢慢放空,这两天的事在眼前走马灯,画面定格在白韫漠然的脸上——
她被逼得无路可退,更不想承认与他的恋爱关系,于是不再迁就,体面地同岳曼文告别后转身离开,完全忽视了顾谨。
他早该料到的,白韫绝无可能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她那样骄傲的人,只承认自己认定了的事,可他还是抱着一点希望,期待着她能为了他退一步。
即便是用了这种手段胁迫她,他也自大地认为白韫是会包容他的,就像以前,他扮一扮可怜就可以引起她的心软,进而得到宽恕。
他得寸进尺,他贪得无厌,所以白韫不再忍受他了。
顾谨有些绝望地闭上眼,无力而苍白地解释:“是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岳曼文疲倦地揉着鼻梁,“你先告诉我,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情人。”
“你让喜欢的女孩给你当……”
“嘭”的一声闷响,实木椅子倒在地上,岳曼文站起身,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手指都在颤抖,“我们顾家就没有你这样下作的,下次家宴你也别吃饭了,去给我跪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顾谨觉得憋屈,却又无可奈何,“妈,这已经是我尽力争取到的身份了,不然我只能当床伴,我也想当她男友,是韫儿不愿意复合。”
岳曼文被这话惊到了,上下扫视着自己的儿子,颇有点诧异:“我们家就你混得最烂,他们在你这个年纪早都订婚了。”
他无所谓地说:“白韫是明星,她不可能这么早结婚的。”
这话可不就是在告诉她,他只愿意跟白韫结婚,真是要酸死了。
“就算这样,你也不该拿我这个长辈施压,你没听见她说吗,她根本就不知道是你自作主张安排了这些事,你还想拿我和淑熙当挡箭牌,是谁教你这些卑鄙手段的?”
岳曼文握拳,气得想直接砸在他脸上,心里却又舍不得,两个孩子长大后,她很少会发这么大火,今天实在把她气得不轻。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拍桌子,“去跟人家道歉,现在就去!”
顾谨当然要去道歉,主动认错可以减少惩罚,态度诚恳就还有挽回的余地,他知道怎么做才能最大化的止损。
他收起脸上的无奈,表情忽而变得温和,弯腰浅浅抱了一下岳曼文的肩:“妈,谢谢您,我替韫儿也谢谢您,我们会一直走下去的,请您……继续祝福我们的爱情。”
“希望下次再带她来见您,是订婚前。”
“真要拜吗?我好像还没原谅你。”
白韫有点抗拒,刚才还说要断绝关系,下一秒又突然深情地拥抱着接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疯狂,情绪像坐过山车,从谷底攀至顶峰,又疾速下落。
抬脚还没迈过门槛,她便后悔了,拽着顾谨不肯再向前,悬挂了满墙的祈愿牌,缠绕着树干向上的红绸,眼前的一切都让她感到不对劲,她应该生气的,应该甩手离开,而不是跟他在月老前假扮一对虔诚的情侣。
她沉声说:“我们都先冷静一下吧。”
顾谨像是察觉到什么,握住她的手,近乎是把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乞求,“只是我想拜,你在旁边看着我就行了,不要走远。”
只有把人抱在怀里才能心安,所以他一点点缩紧手臂的弧度,感受着温热在两人之间传递,嗅着熟悉的气息,抬眼看见庙内全身被红绸包裹、站在高台上的月老像,各种烂俗的电影台词径直冒出来,却又格外合用。
以前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所有被划分进“重要”范围的事物持那么严重的占有欲,这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
遇到了白韫他才清楚,他只是对失去感到不安,孩童被夺走了玩具,总会想尽办法抢回来,他不仅要抢回来,还要把它放在身边,日日夜夜看着,省得招人惦记。
顾谨亲了亲她的侧脸,“韫儿,我想向老天求一份心安。”
白韫嫌弃地别开脸:“好烂的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