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大松一口气:“我这个人也挺烂的,总惹你生气。”
“知道就好。”
顾谨知道白韫这是答应了,松开怀抱,牵着她走进空无一人的庙内,还未点上蜡,从外面投进来的光线仅能照亮门前的一小块地,空气中缓慢漂浮的灰尘染着日积月累的香火味,满墙交织的红布颜色暗沉,偶尔被卷进来的风吹起边角,笔墨渗透布料,凑近了隐约能看清倒着的“白首”两个字。
白韫弯着腰,伸手捏起每一条红绸,每一个祈愿牌,认认真真地一路看过去,没管身后的顾谨在做什么。
外头的太阳逐渐升至高空,斜射的光线打在了某人的背上,被点燃的香飘起白烟,缓慢而笨重地漂浮着融进光中,香味在庙内散开,她转头便看见月老像前的蒲团上,一道人影跪坐着,双手合十,虔诚地低垂着眉眼,而后又重重地朝着月老伏背、磕头。
白韫静默地站在一边,看平日里最骄傲恣睢的男人虔诚地在月老前跪拜,只求能与她长相厮守,心尖也跟着颤了颤,四面红色的浪像是要吞没她,叫她还敢去相信爱情。
她不是没见过他跪,也见过他单膝跪在自己身前,把那枚素戒小心翼翼地套进中指,牵着她的手送到嘴巴,含着泪吻住戒指,说着要永远在一起的肉麻情话。
她咬着唇,拾了放在桌上自取的香,走向顾谨,两手并拢拿着红香放在蜡烛上点着,退回一步与他并肩:“有必要吗?”
顾谨依旧跪着,挺直了后背:“有,至少要让你知道我心诚志坚,这辈子就赖上你了。”
白韫看着掉落在虎口处的烟灰,伸直手臂,对着月老实实在在地鞠了一躬。
“心诚就靠嘴说。”
“给我个机会。”
顾谨伸手扯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她竟也跟着跪在蒲团上,门外的暖阳大方地往里挪了挪,他们对视着,身后红浪飘动,明亮的光线笼罩了二人,好像盖了层洁白的头纱。
他带着她的手覆在脸上,低哑的声音诱惑着人心,“我的表现会让你满意的。”
白韫眯起眼睛,伸手撬开他的嘴,“你在试用期内的表现就不合格。”
顾谨轻轻咬住指尖,厮磨着,湿漉漉的眼看着她:“韫儿,我想转正。”
“不允许。”
庙外最大的结香树下,顾谨手里攥着一块红布条,仰头看着垂落的红绸轻轻摇晃,唤着身边的白韫,“韫儿,我们写点什么?”
白韫向来对这种仪式不太感冒,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祈愿牌,指给他看,“就照这个写得了。”
顾谨想问她还记不记得以前他们一起写的那首情诗,却见她兴致缺缺,无奈地自己去取了笔,蘸了墨水:“我们跟别人不一样。”
“都是人,有什么不一样。”
白韫想看他写了什么,红绸却被他用手挡住,不悦地皱起眉,“怎么还不让看?”
顾谨一气呵成地写下几个大字,收起笔,握着红绸的边角寻找空位,随口问道:“我对你来说,难道也同其他人一样吗?”
白韫始终看不清布条上的字,恼怒地呵了一声,“你除了是我初恋兼前任兼目前的情人,有什么不同,都是臭男人。”
转来转去找不到位置,顾谨干脆穿过月老庙,在水月湖前停下,动作轻柔地把布条挂在湖前的柳树上,“这么多头衔,随便说出去一个都够我吹半辈子了。”
“毛病。”
白韫趁着他转身,抚平布条看了眼,瞬间没绷住,怒气冲冲地去揪顾谨的耳朵,对方只是赔笑着任她打骂,顺手把人拥进怀里。
「白韫是我的初恋兼未来妻子——顾谨」
第三十八章 苦情牌
离开南城的前一天,白韫的身子总算不那么难受了,特意起了个大早,在距离酒店最近的菜市场蹲到了过来挑排骨的岳曼文。
她在菜摊前蹲下身,学着她的样子挑了节新鲜的藕,接过岳曼文手里的那些,倒掉藕里的水,抬手递给老板,“帮忙称一下。”
岳曼文站起身,翻开手上拎着的布袋,想起来还要再买些山药,扫了钱,从老板手里接过塑料袋就往后走。
都走到对面的摊子上了,她才发现白韫没有跟来,转头朝她招了招手,笑着问:“今天想吃点什么菜?”
白韫完全没办法反抗,乖乖跟上,跟在她身后像条小尾巴,看她熟练地择菜、砍价,颇有点惊奇。
岳曼文依旧在菜市场里穿梭着,又要了条活蹦乱跳的鲫鱼,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板将鱼狠狠摔在地上,再开膛破肚。
白韫叹了口气,劝道:“文姨,您别再给我煲汤了,还亲自来买菜,实在没必要,这些事叫阿姨做也行。”
最近两天顾谨掐准了点过来给她送羹汤,拿文姨当借口,偏要看着她吃完,拖拉着不肯离开,最后自然少不了一顿口舌间的痴缠,他要抱着白韫坐在飘窗上,在她身上留下深浅暧昧的痕迹,体贴地不越过安全地带一步,只当是解解馋。
就算去外面吃,他也会找店家安排妥当,同行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养生,兴致高涨地要来分一碗汤喝,她实在懒得多解释,只说南城这有认识的长辈。
岳曼反过来劝她:“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后面我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为你做这些?”
白韫想说还有机会,嘴唇嗫嚅着,实在说不出口。
她不是顾家的儿媳,目前甚至连顾谨的女友也算不上,后头还有很多外地的工作在等着她,哪还有机会像现在这样,悠闲地陪她一起逛菜市场?
岳曼文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拍着她的背:“我听顾谨说你胃不好,为了保持身材每天吃得又少,就想趁这几天你在身边给你补补,都是些家常菜,小时候我也常做给他吃。”
没等白韫回答,她继续边走边说,时不时俯下身拿起摊子上的一捆素菜瞧着:“你是不知道,顾谨小时候娇气的很,有段时间那是大病走了小病又来,吃不得外面的东西,那我就自己买菜下厨,后面长大了,他的体质才慢慢好起来,可我早都养成了习惯,每回的家宴都是我亲自下厨。”
白韫心里泛起苦涩,看着她的背影,艳羡地说:“顾谨真是有个好母亲。”
“所以你能明白吗?”
岳曼文停下脚步,转身牵起她的手,眼里透出无可奈何的忧愁,“我这么做不过是希望你能多给他一次机会,他是真的很珍视你,不管你们的结果如何,现在我只是想帮帮他。”
白韫一时无言,紧紧握住她温热的手,话在嘴里绕了半天,最后也只是点点头,挤出笑容替顾谨说着好话,末了把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劝她宽心。
思绪放空,她闭了闭眼,总觉得自己被他们一家吃得死死的——都是打苦情牌的好手,偏偏她就吃这套。
“醒一醒,我们到了。”徐倩率先从车上下来,绕到她这边,撑起把伞往门口偏。
白韫总觉得徐倩对身边人真是好的过分,接连受了两位这么温柔的人的好意,她都有些受宠若惊了,跳下车,从她手中接过伞柄:“您是前辈,还是我来吧。”
摄影师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直接把摄像头对准了她们,蔚姐跟在一旁,用手势提醒她会全程跟拍。
白韫点点头,从关黎手里接过包,稳当地握着伞柄,笑着同徐倩商量起今天的安排。
最后一天的直播分成三队,白韫与徐倩,萧朔和唐若烟,以及剩下的反派小队,原本应该是女主徐倩与男主萧朔在同一队,但徐倩坚持要同白韫一起,制作人干脆就随她去了,随口嘱咐她多照顾后辈。
徐倩低头查找游客指南,白韫撑着纯红的油纸伞,经过这一道专门做伞的街,满街拥簇着摆放了墨染的伞面,雅致的花鸟诗情被印在伞上,留给过路人欣赏。
头顶上悬挂着古法染色的布条,连接了两边的街道,错落地交织着,正中间稍垂下一点弧度,间隔着挂上灯笼,白韫玩心大起,旋转着伞柄,鲜艳的红越过一众素净的白,伞下人明艳绝伦的脸庞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很快就有粉丝认出了她们,推搡间,扭捏又兴奋地上前想要合影。
今天是现场直播,导演组早也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关黎刚想上前拦住人,徐倩笑着揽住二人的肩,与她们并排站着,俏皮地说:“今日的合照限量十份哦。”
白韫大大方方地站在她身边,比了个耶,笑着问道:“我蹭个镜头应该没关系吧?”
徐倩与白韫把她们环在中间,抬起手,各比了一半的爱心,两位粉丝反应过来,比着另一半的爱心与她们紧密贴合,手机定格下快要笑烂了的脸,直播间满屏的羡慕嫉妒恨,全网在线观看人数瞬间冲上百万。
粉丝攥着照片上的签名依依不舍地离开,白韫把伞往徐倩那偏,对方扫过她暴露在骄阳下的肩,带着她的手摆正伞柄,轻笑一声,摇着手上新做的漆扇替她扇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