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电话振动着,他很快接起,另一头传来的音乐声差点没震碎耳膜,他暗骂一声,把手机拿远了耳边。
对面吩咐几句,很快挂断,他转头看向关惜文:“宁总让你现在去芳园一趟。”
关惜文坐在镜子前烦躁地咬着指甲,听见这句话,突然发作,挥手将桌上的化妆品扫落在地,胸口因愤怒巨大起伏着:
“这就是你买的高级水军?话术都是拿 ai 胡乱扯了一通,这么明显谁看不出来?”
经纪人看着满地的玻璃渣,粘稠的粉底液在昂贵的毛毯上铺开,浸入布料中,散发出奇异复杂的香味,皱着眉往后挪了一步。
“我买水军的时候你没有制止,现在出事了又来怪我,你不也想看唐若烟被人骂吗?”
她看着镜中自己眼角越发明显的细纹,怒火蓦地消散,不断深呼吸:“我现在没心情去芳园,找个借口回绝了。”
“你有拒绝的权力吗?”经纪人放下咖啡,轻佻的目光扫过她的全身,轻啧一声,“换套衣服再过去,别惹宁总生气。”
微博上,白韫卡着点赶到评论区,先是表达了对唐若烟的感谢,又从头到尾把自己受伤过程描述一遍——是她主动带着唐若烟远离队伍,是她没站稳从巨岩上摔了下来,是她不够小心。
总之,一切与唐若烟无关。
隔天,白韫用自己的账号发了条九宫格,都是受伤当天经她拍摄的照片,正中间是一张大合照,各位嘉宾的单人照刚好铺满剩下的八张,都是精修过的成图,谁也没落下。
霸气配文:[感谢大家的关心,我们是一个温暖有爱的集体,请不要误会任何一个人,更不要借我的名义去伤害任何人。
关于之前有人说若烟蹭我的热度,热度又不是 WIFI,不是独属于我一人,既然没有打我的单人 tag,何来蹭热度一说?我不计较,我的粉丝也不计较,究竟谁急了?]
话里话外都是对唐若烟的偏袒,光明正大地讽刺某人,半分面子没给对方留。
内娱瓜姐光速整理好节奏全过程,紧跟其后发布,网友这才理清事情始末——
最开始是唐夺了关的代言,两家因这事吵了几天,之后关粉打着以“替白韫讨公道”为借口对唐发动网暴,反手又给白韫扣上一个“忘本”的帽子。
那条帖子的指向性过于明显,一眼就能看懂是冲着谁来,橙柠的公关略微出手,帖子不出十分钟就被删除,只是其截图仍旧在网上疯狂流传,现在又被拉出来玩梗,从白韫三大罪变为关惜文三大罪:
正主品德败坏又毫无长进,粉丝无脑粗俗又自欺欺人,俗称万人雷。
[要我说,关惜文自己也蹭白韫的热度,又怎么好意思说某女星的?]
[关的粉丝都很难评,听我的,遇到赶紧跑就是了。]
[白关两个人当年吵的那么凶,粉丝见面就撕,谁对谁错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现在还好意思把锅推给白,太好笑了。]
[岁月史书技能发动了呗。]
白韫看着这些评论,笑出了声,拿小号挨个点赞了一遍。
顾谨的下巴压在她肩上,伸手穿过她的腋下滑动屏幕,状似无意地问:“新小号?”
旧的注销了,他知道。
毕竟他的关注列表里现在还躺着一个无法查看主页的账号。
白韫啧了一声,不满地说:“我都没看完你滑掉干嘛?”
顾谨安抚地亲了亲她的脸,“恶评别看,多看点高兴的。”
白韫扔下平板,侧着身子,勾住他的衣领往下拉,昨夜保留的痕迹依旧清晰,暧昧的红痕交驳在胸前,是她的杰作。
纯白雪地里点点红梅轻颤,傲然地吸引着她将唇贴上温热的肌肤,覆住消失的牙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箍在腰部的手缩紧,似乎是想要将她融进身体里。
“松手,弄痛我了。”
顾谨依言松开手,白韫得了自由,直起身捏了捏他的脸,“没事,我又不会难过。”
他把衣服理好,神色很快恢复平静:“可我会心疼。”
白韫白了他一眼:“你老心疼什么,玻璃做的心吗?心疼就去看医生。”
顾谨想笑,揉了揉她的头:“不解风情。”
她把平板翻个面,护崽似的盖在胸前,“那你也不准看了,给我留点隐私。”
“看都看到了。”他还记得账号的昵称,也记得那个发鬼图的账号的昵称。
鲨鱼夹被拿下夹在领口,松垮的马尾被攥在手里,散开,指缝穿过发丝分成三缕,顾谨轻笑一声,“给你编个麻花辫?”
白韫耍赖:“给我删掉这段记忆。”
他只当她是默认了,低头认真地编辫子,正儿八经地说:“嗯,已经删了。”
放在地上的手机响起,白韫探身看了一眼,拿起手机递给身后的人,重新窝进顾谨怀里。
顾谨一手攥着三股头发,嘴里咬着头绳,举起手机贴在她耳边,听见她说:“你们什么时候回国?”
谭念慈看着涨潮的海水涌至脚边,起身往回走,抿了口伏特加:“下个月吧,赶在你生日之前回来。”
“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听说你受伤了。”
“不严重。”白韫勉强能听清电话那头浪拍打着水面的声音,仰头看着顾谨,“他没陪在你身边?”
谭念慈摇摇晃晃地往家赶,“嗯,董陌又把自己关在家里不肯出来,我也没办法。”
她叹口气:“心理医生怎么说?”
“还是那样,保守治疗。”
顾谨吐掉叼着的头绳,插了一嘴:“我可以帮你联系瑞典那边的心理学教授。”
“谢谢顾总,他的这样也不是一两年了,不用麻烦。”
谭念慈走到门前,突然顿住脚步,颓败地在台阶上坐下,酒杯放在地上,吸了吸鼻子,“麻烦你多多照顾白韫,她之前在橙柠受了很多苦。”
顾谨看着怀中的白韫目光躲闪,“我知道,我会照顾好她。”
他扯出一抹笑:“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话也同样送给你们。”
顾谨松开手里编了一半的麻花辫,搂住白韫的肩往怀里压,“就算她不说,我会替你们铺好路,放心吧。”
谭念慈低下头,藏住婆娑的泪眼:“谢谢。”
电话挂断,白韫挣开他的手想往外跑,又被拽回来,摔进顾谨怀里,带着惩罚意味的吻不由分说地压下来,轻轻地落在唇瓣上,蜻蜓点水般掠过。
“麻花辫还没编好,坐起来。”
她捡起落在大腿上的大肠发圈,不经意擦过根部,塞进他手里,“又心疼了?”
顾谨忽视她的报复心,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最困难的时候,为什么不联系我?”
白韫不知道该怎么回,一般遇到这种会牵扯到陈年旧事的问题,她都选择跳过——“我不是去美国见你了吗?”
“没有那次,我两年见不到你一面。”顾谨的语气透着淡淡的幽怨。
他从手腕上扯下头绳,绑住被虎口圈住的麻花辫,辫子从左侧肩头垂落,有点毛燥,但不影响美观。
他满意地笑笑,“好了。”
白韫拿起手机,打开相机看了又看:“你不会上网嘛,想见到我还是很容易的。”
他环住她的腰,“不一样,我想见到的是活生生的你,可以触碰可以亲吻的你。”
两颗心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又在一瞬间静止。
“对不起,我来得真的太晚了。”
“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白韫闭上眼,靠着他的背,“你为我做的够多了。”
“我只想为你做更多。”
第七十七章 余味
接受某个人从自己的世界中离开,整个过程就像在熬汤,悲切与痛苦越熬越浓,最后尽数喝掉、经由时间消化,变为随口一提的遗憾和偶尔的怀念。
反复回味曾经的幸福后,余味只剩单调的苦涩。
白韫从西藏回来后的第一念头是搬家。
北榕路这套房子还是她和顾谨在大学的时候买的,他们花了两年的时间去装点这个家,贴上喜欢的海报,摆上喜欢的盆栽,把闲置的房间改装成电竞房。
他们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刷牙,挤在同一床被子里用投影仪看电影,在落地窗前接吻,在浴室中缠绵,这房子的每一个角落都能让她触景生情——
光是踏进客厅,她都想流泪。
白韫让蔚姐帮忙叫了搬家公司,贵重和需要带走的东西提前收拾好放在客厅,被人一箱箱搬上货车。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麻木地看着一群穿着统一服装的人走进衣帽间、书房,将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翻得一团糟,那些物件被粗暴地塞进收纳箱里,再不见天日。
“小姐,这个盒子是您的吗?我刚才从大衣口袋里翻出来的。”
白韫猛地回神,转头看向他握在手里的戒指盒,起身摇摇晃晃地扑向他,“是!是我的,我都丢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