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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心上月_明月怀寒【完结】(11)

  吴宝常想过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可李琅月为什么会说,是她从齐王手中救了他的妻女?

  “不可能!先帝下旨要你不得踏出河西半步!我的妻女根本没去过河西地界,你怎么可能会救下她们。”

  “傻子才会遵守一道破旨意。”

  李琅月从刑架上取出一把小刀,用刀尖挑起吴宝常的下巴,双目含笑,笑意却凛冽如霜:“你们连太祖定下的大昭律令都不放在眼里,真以为先帝一道圣旨,就能困住我了?”

  李琅月接连说了几件事,全都是吴宝常与妻子的夜半无人时的夫妻私语。李琅月又从袖中抽出一封信笺,吴宝常确认信中真真切切是妻子的字迹。

  信中交代了李琅月救下她们母女的始末,吴宝常看完,全身上下如遭雷击。

  “你素知齐王贪好美色,先前就做过强占人妻之事,到底是怎么想的,敢将妻女托付给这样的禽兽?”

  吴宝常看完信之后,从暴怒发狂变得面如死灰。

  信仰的崩塌,有时只需要一瞬。

  “说出账册的下落。那是大昭的民脂民膏,不属于你们的钱,最好一分一分地吐出来。”

  李琅月用小刀的刀侧拍了拍吴宝常脓肿的脸,眼中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本宫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如果达不到本宫想要的回报,本宫是会换着法子变本加厉地讨要的。”

  吴宝常最后一道心理防线,被硬生生地击溃。

  “说……我说……我都说……”

  接下来的审讯无比顺利。

  每当吴宝常故意隐瞒或企图含混过关时,李琅月就会摇晃一下手中的长命锁,挑眉抬眸状似不经意地瞥一眼吴宝常。

  那种眼神像吐着信子的毒蛇,警告猎物不要耍自作聪明的小心思。

  李琅月这副模样,就是沈不寒也不曾见过。

  “我知道的全说了……还望公主……信守承诺……”

  吴宝常已失去所有宁死不屈的傲骨,卑微的乞求着李琅月的网开一面。

  “自然。”

  李琅月双指松开,玲珑小巧的长命锁瞬时滑入吴宝常血肉模糊的手中。

  金属接触到皮肉,针扎刀刺般的疼痛,吴宝常依然握紧了那枚长命锁,只为让疼痛更加真实。

  从暗无天日的诏中走出后,乍见室外漫天雪色,李琅月一时被晃疼了眼睛。

  沈不寒不动声色地站在了李琅月的跟前,为她遮挡住几分茫茫雪光。

  李琅月唇边噙着笑意,去拉沈不寒的衣袖:“帮了沈大人这么大一个忙,沈大人找到账册后,不知方不方便誊抄一份与我?”

  李琅月的神情天真无害,与在刑房中威逼利诱吴宝常的她,判若两人。

  沈不寒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李琅月:“公主是如何查到齐王的账册,又是如何查到吴宝常的头上的?”

  “自然是与你——心有灵犀。”

  沈不寒不理会李琅月的调戏,抽出被李琅月扯着的衣袖,继续追问:“你又是怎么追踪到吴宝常的妻女的?”

  李琅月沉默了片刻,站在檐下望着纷扬的大雪伸出了手。

  雪花落在掌心,被掌心的温度融成了一滩水。

  “怀风,你自认小人,我亦是卑劣。”

  “你我,天生一对。”

  这是李琅月的答案。

  六年前,在血的教训到来之前,他们都以苏先生为榜样。

  要一身傲骨清清白白,要光明正大君子慎独。

  十八岁的正道直行的状元御史,十五岁意气风发的榜眼公主是天生一对。

  二十六岁满身污名的奸佞权宦,二十三岁心怀叵测的藩镇节帅,一起从君子到小人,这又何尝不是天生一对?

  “公主说笑了。这世间,奴是奴,主是主。”

  沈不寒嗤笑一声,一番话说的冷漠又疏离,不动声色地挪动了几分脚步,距离李琅月又远了几分。

  又来……

  雪花被吹进了李琅月的眼睛,李琅月仰起头,不让眼泪掉下来。

  “我近日想回一趟稷下学宫,你陪我一起吗?”李琅月询问沈不寒的语气中带着掩藏不住的期待,“顺带去看看学子们的功课,主考的时候,心中也有些数。”

  “奴婢还有其他案子要审,便不陪公主了。”沈不寒客气地回绝,“科考时,公主想擢拔谁,全凭公主心意便好。”

  “愿天下英雄,尽入公主彀中。”

  沈不寒说完,对李琅月行礼之后,转身朝深不见光的诏狱中走去。

  李琅月的眼泪终于承续不住,从眼眶中坠下。

  许是天气实在太冷了,一伸手,就在脸颊上眼泪滑过的位置,触到了一层薄霜。

  诏狱之中,沈不寒熄灭所有的烛火,将自己置身在完全的黑暗中。

  起初,凤翔卫的诏狱是有窗子的。

  是沈不寒让人将窗子全部封上的。

  牢狱这种地方,只有永不见天日,才不会心生不该有的妄念。

  打蛇打七寸,人活于世必然有所挂碍,沈不寒也打过吴宝常妻女的主意,凤翔卫的人派出去一波又一波,竟然全无线索,没想到竟然是被李琅月抢去了河西。

  先帝病重垂危之际,诸位皇子皆是各怀鬼胎,连带着依附于各皇子的天下藩镇,也都是蠢蠢欲动。唯有河西藩镇一片风平浪静。

  先帝下诏将李琅月驱逐出京,囚禁在河西,沈不寒甚至因此感到庆幸。

  如此,李琅月从血雨腥风的夺嫡之争中摘得干干净净。

  纵使日后皇位之争再生波折,他和李宣全部身败名裂,遭天下人唾弃清算,也牵扯不到李琅月半分。

  可现在看来……似乎是他错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沈不寒的心越跳越快。

  现在他已经完全不知道,夺嫡的水,李琅月趟了多深。

  难怪……宫变夺嫡这么凶险的事,竟比他想象中的顺利太多。

  如果背后有李琅月的推手,夺嫡中那些离奇的有惊无险,便完全顺理成章了。

  自沈不寒与李琅月相识开始,沈不寒便知,李琅月是个有主张爱自由的人。

  就连先帝囚禁她的诏书困不住她。

  她又怎么会甘愿孤身前往西戎和亲,从此远离故土,苦乐皆随他人?

  沈不寒只能想到,李琅月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方式,要他让步。

  沈不寒苦笑,用手背遮住眼睛。

  至少……西戎王,是个健全的男人。

  他什么都不是。

  前往西戎和亲,她会是百姓交口称赞,青史万古流芳的英杰。

  和他搅和在一起,她只会是天下人指摘唾骂,不知廉耻的荡.妇。

  他不能让她去西戎,但他也不能让步。

  “来人。”

  沈不寒将吴宝常吐露出来的账册消息交给杨迁。

  “不计代价,一定要在科考之前查出账册的下落。”

  “是!”

  第10章 稷下事

  李琅月只身一人前往稷下学宫。

  明日就是稷下学宫的月假,寒风拂过屋檐,檐下一片风铃清响,和着的朗朗书声,都透着学子难以掩饰的欢快之意。

  巍巍稷下学宫,风景依旧。

  学宫状元榜就在夫子庙的后面,上面镌刻着自稷下学宫成立以来,所有自学宫考中科举前三的学子名录,其中高中状元者的名字,用金漆再刷了一遍,以示荣宠。

  只是上面有个名字,被人铲掉了。

  那个名字,在她的名字旁边。

  那个被铲掉的凹陷处并不平整,有许多一看就不是陈年旧迹,而是被利器新划的伤痕。

  崚嶒锋锐的划痕,代表着众人对他的厌恶与憎恨。

  李琅月的指尖触上状元榜上那处深深的凹陷,那些利器像是直接在她的心上,一块块地剜。

  他们都忘了,可是她记得。

  当年的学宫魁首,哪怕穿着粗布麻衣,只要往阶前一站,便是濯濯如春月柳,轩轩如朝霞举,孤松独立,玉山上行,自是白衣卿相,俊朗风神光华夺目得让所有人都无法挪开视线半分。

  春风得意金榜题名之日,有人阿谀奉承,有人不屑嘲讽,他始终对所有人回报以谦和恭谨的善意,君子威仪,德行昭彰。

  十五岁的李琅月看着状元榜的时候哭了,学宫皆传她不服屈居沈不寒之下,心生嫉怨。

  可其实那年,她是高兴得哭了。

  庆幸自己多了一份筹码,可以与皇室谈判,不必再束手就擒,被动地等待联姻的命运。

  更庆幸,她不负所学,拥有一个和他齐名青史的机会。

  只是比起欣赏白璧无瑕,所有人都更爱看美玉陷泥淖,四分五裂,永世不得超生。

  李琅月心痛得几乎都快呼吸不上来。

  “公主。”

  有人在背后唤住了李琅月。

  李琅月从声音中辨别出了来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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