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临淄郡王知不知道,有许多身份远高于你的人,全部都死在我这个阉人手上。”
沈不寒握住了一把刮刀的刀柄,冰凉的金属瞬间沁透掌心。
他缓缓抬眸看向李荣,眼底不见半分波澜,只余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墨渊,仿佛能将人连骨带肉吞噬进去。
“绑起来,架到刑台上。”
一句话,轻飘飘的几个字,从沈不寒的唇齿间不疾不徐地吐出,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厉。
身后的凤翔卫接受到指令后,如狼似虎般一拥而上,沉重的铁锁“哗啦”作响,瞬间缠住了还在悠游自得言语挑衅的李荣。
铁锁冰冷刺骨,刚一触到皮肉,便让李荣脸上的笑意僵住。
“沈不寒!你在做什么!我是陛下亲封的郡王!你不过一介阉竖也敢……”李荣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被凤翔卫的人架到了刑架之上。
“我贱命一条,有什么不敢的。”
沈不寒缓步走向李荣,指尖转着那柄刮刀,银亮的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旋出细碎的银花,脚下的靴子踏在牢房的地上,发出催命的闷响。
“凤翔卫办案,若是没有证据的时候,直接杀了便是。”
沈不寒的刀尖抵住了李荣的喉管:“齐王殿下应该也挺希望你死在圣都的,这样他就能师出有名的起兵了。你说对不对啊,临淄郡王殿下?”
“你……你……”李荣的身体因害怕和恐惧而不自觉地颤抖。
李琅月专门写了一篇《丈夫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盛赞沈不寒为如玉君子,让他都快忘了,沈不寒其实是一条彻头彻尾的疯狗!
“临淄郡王勾结西戎公主完颜雅,意欲谋害福安公主和皇后腹中的皇嗣,不需要任何证据,便可以盖棺定椁,择日处死。”
沈不寒的刀从李荣的脖颈处,滑到了李荣的手指上,对着李荣戴着玉戒的中指,狠狠地切了下去。
“啊——”
十指连心,钻心之痛袭来,狭小的牢房中立刻传遍了李宣痛彻心扉的惨叫。
“你死之后,我会派人传话到齐地,告诉你的嫡母和其他兄弟,你存在不该有的夺储心思,本官是为了帮他们清理障碍,才不得不杀了你的。你猜,你的嫡母和兄弟们会怎么对你的生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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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沈不寒疯批属性再上线![狗头叼玫瑰]
第100章 碎锒铛
“沈……沈不寒!”
李荣痛得额头上尽是冷汗,在此之前,他以为凤翔卫的人顶多就关他几天,找不到切实的证据便只能把他放了,最多也就派人监视变相囚禁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沈不寒竟然真的敢对他用刑,更想不到沈不寒还会如此阴毒地算计到他的生母头上。
“都是不受待见的庶子,应该没人比你我更了解彼此的处境了吧?你敢用沈行立来逼迫我,我怎么就不能用你的生母胁迫你呢?郡王殿下?”
沈不寒俯身捡起李荣掉落在地上的断指,取下上面的玉戒,随意地在李荣华贵的锦袍上擦干净血迹后,唤来了杨迁。
“手给我。”
“啊?……”杨迁有些不明所以。
沈不寒不由分说地就抓起了杨迁的手,把李荣的那枚玉戒戴到了杨迁的手上。
“郡王殿下赏你的,戴出去溜几天,不喜欢了再当掉,给你妻子买点喜欢的。”
冰凉的玉石混着血液的余温,擦过杨迁手指上的肌肤,让杨迁的背脊一阵阵发麻。
以前的沈不寒也经常这样干,从凤翔卫牢狱中有身份的重刑犯身上扯下一件贵重的物品,让手底下人戴着招摇过市,用以震慑同党,以儆效尤。
不过自从长公主殿下从河西回圣都之后,沈不寒已经很久没这么干过了,甚至沈不寒整个人都变得比以前宽和了许多。杨迁都快忘了他的师父原本是一个多么心狠手辣,让人谈之色变的人物。
“你就是你父亲的一个弃子,所以我奉劝你最好还是把能说的都说的,我只给你三天时间。”
“这三天你要是老实交代,诚恳认错,我会请陛下免除你的死罪,给你一块封地让你安度余生。若是你执迷不悟,三日之后,你会以谋害皇后和皇嗣之罪被处死,你的嫡母和兄弟们,会非常感谢我。”
沈不寒拿着还沾着血的刮刀,用刀面反反复复地在李荣的脸上蹭着。
血腥之气直冲李荣的鼻腔,恐惧与恶心让李荣的脏器不断地痉挛。
此时此刻的李荣很想啐沈不寒一身唾沫,但从小养成的识时务的习惯,让他明白此时此刻是万万不能再激怒沈不寒这个疯子了。
“三天?师父……这……这是不是太着急了一点?”
杨迁这些年也跟着沈不寒办过不少大案,从一个官员判罪到行刑,其中一般至少会有十日的时间,以免案件出现纰漏。
李荣好歹也是郡王之尊,三日后便行刑,是不是太过着急草率了。
“就三日。谋害皇后和公主,罪不容诛。”
沈不寒的语气不容质疑,瞳孔映着牢房中跳跃的烛光,像幽幽的鬼火:“至于沈行立……凤翔卫的七十二道酷刑,一道一道给他试过去。”
“人间有路他不愿走,那就让他下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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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蕙宁的大出血总算是止住了。药炉旁,辛院正擦了擦满头大汗,瘫坐在地上,一边不停地喘气,一边马不停蹄地碾着草药。
这边李宣和李顺懿还一直守在刚刚脱离危险的赵蕙宁身旁,另一边身受重伤的晏仲举还没醒过来,他还得过去再看看。
“师父,您已经不眠不休连轴转了这么久,先喝口水吧。”
太医院的医者白慎行满脸忧色地为辛院正端来了一杯水,辛院正接过之后,反手泼在了白慎行的脸上。
“师父!”白慎行慌忙地跪下,“弟子不知做错了什么,引得师父如此生气?”
“做错了什么?”
辛院正缓缓支起疲惫不堪的身体,瞳孔燃烧着疲倦也难以掩盖的怒意,环顾四周见周围没有其他人,拼尽全力地压低嗓音训斥道:
“身为医者,你明知道皇后当年生产福安公主时,身体已亏损严重!根本不适合生产!为何不在帝后向你询问皇后能否受孕时就向帝后说明情况?为什么!”
“师父,皇后最开始问弟子能否怀孕时,弟子反反复复替皇后把过几次脉,都是没有问题的!当时师父已经随长公主殿下前往西戎了,弟子总不能把师父从西戎再拉回来确认吧?”
“你诓谁呢?!”辛院正气得手中的药杵都握不住,“人的脉象此一时彼一时,但人身体的底子就在那里!寿元无多的老翁不可能被你诊成身强力壮的小伙!气血两亏的妇人不可能忽然变得体魄强健!”
“可是师父,弟子当时诊出的结果就是娘娘的身体已经大好!”
白慎行笃定,辛院正没有切实地为数月前的赵蕙宁把脉,便不能言之凿凿地确认是他误诊。
白慎行跪在地上为自己辩解:“况且陛下和皇后真的很想要一个男嗣!没有男嗣中宫不稳,没有太子江山不稳,如今皇后顺利诞下男丁,陛下终于有了儿子,大昭终于有了太子,不是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什么!你看看皇后现在的身体状况,就算我们拼尽全身医术,也仅仅只能吊着皇后的性命几个月!”
辛院正给白慎行气得握不住手中的药杵:“你自入太医院起,我便千叮万嘱,我们医者行医,一定要怀仁心,尊事实,明事理,皇后如今不停大出血,显然是你们之前用猛药伪造了皇后气血充足的假象!结果反而掏空了皇后的身体!你到现在还不说实话,你让我怎么帮你!”
白慎行一听辛院正要主要帮自己,立马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师父,师父!”白慎行膝行至辛院正面前,“这女子生产自古凶险,历朝历代都有宫妃难产而死,这是天命,不是我等医师能够左右的!”
“如今事已至此,能撑一日是一日!您只要千万别跟陛下说皇后本就不适合生产就行,否则整个太医院都得陪葬啊!”
辛院正自打从西戎回来后便接管了赵蕙宁的诊疗,白慎行认为,在孩子出世前辛院正都选择缄口不言,如今孩子都降世了,木已成舟,更不会冒着杀头的风险,擅自到李宣面前说不该说的话。
辛院正在太医院中资历颇深,从元德帝起便一直在宫中侍奉。
当年的元德帝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因为纪美人之死打杀不少太医,辛院正都能平安无虞地一路做到院正的位置。
白慎行自认为自己是了解辛院正的。他这个“慎行”的名字就是辛院正收他为徒时改的。辛院正怀有最朴素的医者仁心,却也深谙重重深宫的生存之道,始终谨言慎行,故而虽与苏贽舆交好,却能不受当年苏贽舆案的牵连。
“糊涂啊,糊涂……”
辛院正望着跪在地上的白慎行,这个他认为在医学上颇有天赋的医者,最终长叹一声,拍了拍白慎行的头,起身走到门边:“你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