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都不是一条毒蛇,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在周身涂满了毒液,不得不用蛇一般的敏锐谨小慎微地观测着这个时间。
她的内心应该如黄河一般,即使有时波涛汹涌,怒浪千丈,却依旧持续哺育着这个国家。
九州内外,不可没有黄河。
“臣愿为陛下、为长公主殿下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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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九州内外,不可没有黄河。
李进甫对李琅月的态度是一点点改善的,直到现在才算终于改善完成啦~
李相好好跟着德昭干吧!跟着李琅月才会发达!
第120章 雪满衣
顺宁三年,顺宁帝驾崩,全大昭最好的医师辛院正病逝,原因是随长公主出征西戎时,在西戎患了痼疾。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谣言越传越广,但所有宰相对李琅月作为长公主摄政却越来越认同了。
没人知道这个帝国的上层人物之间到底发生了一些什么。
李进甫曾经提议要不要对那个妄传谣言的人加以惩处,李琅月只给出了八个字:“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随后便以新帝的名义颁布轻徭薄赋的新政,并向各大藩镇派遣宣慰使。
忠于朝廷,恪守法度,人所共利;心生不臣,身死族灭,无人可怨。
新政与诏谕齐下,天下孚望。李宣想以李琅月弑君篡位清君侧的名义讨伐李琅月时,却发现各道藩镇无一人搭理他。
“李琅月给诸君灌了什么迷魂汤,我们大王为元德帝嫡长,继位名正言顺!为什么诸君宁愿效忠于李琅月这样一个异姓女,也不愿跟随我们大王?是我们大王给的好处不够吗?”
靳桧嘴皮子都要磨破了,却发现那些对李琅月多有不满的藩镇无一人理会他。
“噗——”宣武节度使朝靳桧吐了一口果核,随后望着靳桧哂笑道,“李穆连亲妹妹和亲儿子都舍得拿出去做钓饵,我们这些人又算什么?”
“李穆事成之后,别答应的好处没有,倒是来个卸磨杀驴;要是失败,把我们拖出去顶罪,那我们多冤哪?”
“那是……那是……”靳桧还想辩驳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辩解都是那样的苍白。
李穆的的确确是舍弃了李婉音和李荣,这一点,无可辩驳。
“老夫不杀你,滚回去告诉李穆,老老实实做他的齐王吧。长公主殿下宽宏大量,看在和他血脉同源的份上,不和他计较。若是再有异心,西戎完颜氏如何?北狄耶律氏如何?那都是下场。”
靳桧灰溜溜地回到平卢,李穆知道那些藩镇节度使拒不合作之后勃然大怒。
“一群老匹夫,等本王登基后,挨个杀了他们!”
“传令下去,按原定计划行事!向天下发布讨贼檄文,诛杀李琅月沈不寒,清君侧!”
“不,大王,咱们的策略要改了。”
“什么,为什么?”
靳桧道:“如果朝野上下都不认李琅月摄政,咱们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行事会容易得多。”
“可您看现在,上至吴王李勋,李进甫、李宗源这些三朝元老,崔佑虔、郑秉武这些百年世家子弟,下至宣武、淮南、朔方这些地方藩镇,无不对李琅月马首是瞻。再加上李琅月颁布的新政颇得民心,咱们再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行事,已经完全不占优势了。”
“那你说怎么办!这不是你们给本王出的主意吗!”李穆暴跳如雷。
“大王,下官还有一条计策,此计一出,李琅月必败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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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帝李顺祯即位后,李琅月代少帝改元怀安,怀安元年,齐王李穆于齐地发动叛乱,打出的旗号是“诛逆贼”。
逆贼不单指李琅月,还包括少帝李顺祯。
李穆请了写了《讨藩镇余孽檄文》,檄文直指李琅月和李顺祯均非大昭皇室血脉,都是藩镇余孽。
李琅月是谢延之女,而顺宁帝李宣也非元德帝亲子。李宣生母是怀着山南藩镇孽种进宫为婢的,又通过用药延长了孕期,这才免于惹人怀疑。
李穆还声称找到了当年为李宣生母接生的宫婢,该宫婢称正是因为李宣的生母服用了延长孕期的药物,才导致李宣先天不足,幼年痴愚,是后期不断调理才显得像个正常人。
檄文言辞激烈,痛骂李琅月和李宣窃据高位,是西川余孽和山南余孽谋划数十年的阴谋。二人沆瀣一气,把握大昭朝堂,让大昭朝堂在神不知鬼不觉间改朝换代。
李穆的讨伐檄文振振有词,大多数细节也能对得上。
李琅月是谢延之女,并为李宣所格外礼重,这也是朝野上下都共知的事实。
至于李宣……
从山南覆灭、山南节度使家眷被俘入宫,再到李宣出世,其中间隔的时间并不算长。
李宣少年时期,在稷下学宫的成绩几乎门门垫底,学宫中许多世家子弟都嘲笑他是个傻子。
李琅月抱着少帝在御座上,看完了李穆向天下发布的讨伐檄文,冷笑一声,向丢垃圾一样将这篇檄文丢到了地上。
“李穆这是黔驴技穷了,实在没什么招数了才敢攀诬先帝血脉。”
“诸君可以不信本宫,但总能相信元德帝吧。”
元德帝李淳,那样自私凉薄又自负寡情的一个人,亲生子女对他而言尚且不甚在乎,如果李宣真是藩镇孽种,他的生母绝没有机会把他生下来。
“齐王李穆,屡屡犯上作乱,其罪当诛,先帝顾念兄弟之谊,再三宽恕。本宫亦念其身负凤阳王血脉,凤阳王于大昭有再造之功,故隐忍避让。然李穆执迷不悟,行谋逆之事,既不配亲王之尊,亦耻为凤阳王后裔。今废黜齐王封号,命崔佑虔为平东大将军,沈不寒为定海大将军,率天下兵马讨伐逆贼!”
“谨遵长公主之命!”
长公主殿下不愿同室操戈再起战火,不停地派人前往平卢宣慰,这些百官群臣都看在眼里。
先礼后兵,李琅月也算是给足了李穆体面。
没有人愿意打战,一旦开战,便是赤地千里。若是李琅月执政当真有不妥之处,如汉末之董卓,李穆讨伐国贼,朝野自当膺附。
可李琅月执政以来,克己复礼,恭顺谨严,宽仁相济,深得人心,不但没有半分逾矩与僭越,所行政策皆是利国利民,对李穆也算是仁至义尽,李穆屡造流言,再起兵戈,便是李穆的不是了。
纵使对部分人来说,是非黑白并没有那么重要,可偏偏也是这部分人最能审时度势。
李琅月那是什么人?大破西川,颠覆了整个西戎,让大半个北狄都受到了重创,每一笔战绩都有记可查。
李穆,是玩不过李琅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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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安元年的早春,圣都一直在下雪,崔佑虔和沈不寒出征之时,又下了一场雪。
“一切按计划执行便可,不管前线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及时同朝廷说,我会想尽办法替你们解决。”
“皇姐费心了。”崔佑虔向李琅月拱手,“我的妻儿,就烦请皇姐多多照料了。”
就在前两天,李顺懿成功诞下一名女婴,崔佑虔和李顺懿共同为这个孩子取名为崔念芍,小名阿芍。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都是我份内之事,哪有什么烦请之说。你们二人行军经验丰富,其他自不必我多说,只是切记,一定万事小心,不可贪功冒进。”
“明白。”崔佑虔对李琅月道,“末将这边先行一步,不打扰您和沈大人叙话了。”
崔佑虔很识趣地带着手底将士先向前行进,将话别的空间留给沈不寒和李琅月。
“上一次城门外,是你送我;这一次,是我送你了。”李琅月抬手替沈不寒拂去落在披风上的薄雪,雪又立刻覆上了一层。
沈不寒将李琅月的双手裹在掌心:“还好上一次你回来了,这一次,我也会回来。”
“我不在圣都,你也要多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忙,不要太累,要记得按时吃饭,按时睡觉,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
李琅月听到沈不寒这番话,忍俊不禁道:“你怎么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这一般不都是妻子送丈夫出征时,妻子叮嘱丈夫要努力加餐饭吗?”
“因为那个更辛苦的人,始终都是你呀……”
李宣驾崩以后,睡眠对李琅月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即使没有琐事缠身,李琅月也时常失眠,时常睡到一半就从梦中惊醒,一定要起身确认李顺祯平安无事,然后便再也睡不着了。
李琅月鲜少睡着的时候,都是沈不寒抱着唱了很久的歌谣才睡着。
沈不寒抬手去抚李琅月眼下的乌青,眼中尽是心疼:“不要担心我们,对付李穆,我和崔佑虔心中都有数,回去就好好休息,好吗?”
“好。”李琅月抬臂勾住了沈不寒的脖子。
“这里人多……”
沈不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琅月柔软的双唇封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