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吹面不寒心上月_明月怀寒【完结】(38)

  “德昭,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在你身边,只要你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可以……

  他只要她好好的,言外之意,他绝不会让她去和亲。

  古往今来,那么多和亲公主,或因背井离乡水土不服,心中郁结英年早逝;

  或被迫委身蛮俗,受尽凌辱,像货物一样辗转于蛮夷之手;

  或在夫婿死后,备受出身土著部族的姬妾仇视,被虐杀或殉葬……

  总之,和亲公主,无一善终……

  沈不寒与李琅月的呼吸交缠在一处,李琅月看见沈不寒眸中的颜色,如青碧浮萍揉入春水暗涌,在一片破碎中浮浮沉沉,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惶恐不安的后怕,带着极尽卑微的渴求。

  李琅月知道,沈不寒能说出这样的话,必然已是孤注一掷,为她留了一条后路。

  河西是她经营多年的地盘,只要她回去,割据一方完全不是问题。

  江南原是崔佑虔的地盘,亦是兵精粮足的富庶之地。崔家想重回朝堂,沈不寒想带她远离朝堂,完全可以和崔佑虔达成交易。

  然后,如果计划顺利的话,和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华阳郡主谢离一样,这个世界上也不会再有沈不寒这个人。

  沈不寒至死,都会是恶名满身。

  然而,如果计划不顺利,她最坏的结果,不过也就是去和亲。

  但是沈不寒,必死无疑。

  以沈不寒的性格,他甚至会在死前把所有的祸水都引到自己身上来保全她,任凭自己千秋万代受后人唾骂。

  李琅月望着沈不寒,一点都不敢再往下细想。

  许久,李琅月方才开口。

  “怀风,你不是不在乎名望,你是不在乎自己的名望,只在乎我的声名。”

  李琅月牵过沈不寒的手,将他的衣袖微微向上撩起,伸手抚上沈不寒腕上那道几乎要了他性命的狰狞伤疤,胸口泛起苦涩的剧痛。

  “可你的声名,我在乎……”

  李琅月握着沈不寒的手都在抖,沈不寒在狱中割腕自尽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椎心刺骨。

  “怀风,我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六年前的旧案,那些腐心噬骨的仇恨,就像长在我身体上的脓疮一样,真相一日不大白于天下,你和师父一日不得昭雪,那脓疮便会溃烂一日,就会像心魔一样折磨得我的余生日日夜夜不得安生!”

  李琅月捧起沈不寒的头,踮起脚吻去沈不寒唇畔的泪水。

  “所以,哪怕刮骨剜肉再痛,我也必须这么做……”

  她要让世人知道,是废太子罪有应得,是元德帝和皇室辜负了苏贽舆和沈不寒,让他们蒙受了这么多年的不白之冤。

  她要世人,还沈不寒一个郑重的道歉。

  沈不寒望着李琅月星火燎原般的双眸,他知道,他阻不了她,也不能阻她。

  辛院正说过,李琅月是心病。

  那天在万国春,她说她走不出元德二十一年了。

  是他,困了她六年……

  沈不寒太了解李琅月了,李琅月一直是一个必须亲自直面风雨了结恩仇的人。

  李琅月被遗弃在西川山道上的那年,黑云压顶,电闪雷鸣,暴雨狂风摧折下的山林形同魑鬼。

  李琅月起初生理性地恐惧雷雨,每逢雷雨之夜便会全身上下痉挛抽搐。

  但后来,每一个雷雨大作的夜晚,她都会一个人独自坐在庭院中,禁止任何人相陪。硬生生将自己熬到再也不害怕为止。

  元德帝是故意让李琅月随苏贽舆出征西川的,师父本想替李琅月推拒,但被李琅月自己拦下了。

  讨伐西川时,李琅月也从未躲在军中,在她曾经最为恐惧的土地上,她拼杀在最前线,亲手将剑,捅进曾经最恐惧之人的心脏……

  这个旧案的脓疮,他只有让李琅月亲手剜去,李琅月才会放过自己,才能真正从血色蔓延痛不欲生的元德二十一年中慢慢走出来……

  “好,我陪你进宫。”

  沈不寒俯身吻在李琅月的眉心。

  这一次,他又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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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晚上还有一章!收藏和营养液达到数量会持续加更!

  第34章 慧极伤(加更福利)

  辛院正给李琅月开的药方中,有安神助眠的成分。

  李琅月服下药后,阵阵困意瞬间袭来。

  沈不寒将李琅月打横抱起放在床上,将草药捣碎涂抹在眼带上,随后敷在李琅月的眼睛上,替她盖好被子。

  沈不寒微微起身,瞬间就被李琅月抓住了衣角。

  “别走,好吗……”

  李琅月的眼睛睁不开,只能紧紧地拉着沈不寒。

  “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守着你,我给你唱歌吧。”

  “好。”

  沈不寒替李琅月唱起了歌谣,是小时候阿娘给她唱的。阿娘说,这是她的家乡的歌谣。

  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

  阿娘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死了。

  阿娘死后,他拜入师父门下,此后再也没回家。

  海水梦悠悠,我愁君亦愁。,吹梦到西洲……

  起初每次想阿娘了,他只能独自找个没人的地方低吟这首曲子。

  后来,偶然间被师父师娘发现了。

  “这么好听的歌,怎么能自己藏着唱呢?不如教教师父和师娘吧。”

  后来,师娘唱得和阿娘一样好,一样缱绻温柔。

  “小寒,要是想你阿娘了,就和师父和师娘说,不要自己藏着掖着,会憋坏的。”

  “好。”

  再后来,他在西川的山道了捡起了被抛弃的李琅月。

  当时的沈不寒不理解,这世上怎会有母亲如此狠心。

  起初,李琅月说不了话,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便把这首歌唱给李琅月听。

  他知道李琅月不是不想阿娘,只是不敢想她的阿娘。

  年少时,他总想着要争气,要出人头地,一定要为阿娘争一个诰命。

  可到最后,他不仅没能做到,还让阿娘死后也要因他蒙羞,还连累了对他恩重如山的师父师娘。

  他这一生,越想留住什么,就越留不下什么。

  如今,他只剩下李琅月了。

  她是他苟活于世的唯一念想。

  沈不寒唱歌的声音很轻很轻,近似呢喃低语。

  歌声尽,已是满面泪流。

  耳畔传来李琅月均匀绵长的呼吸。

  她没有皱眉,没有流泪,没有不安地不停翻身,她就安安静静的熟睡着,唇角微微上扬,像暗夜里绽放的莲。

  若她余生能平稳顺遂,喜乐无忧,他粉身碎骨,亦在所不辞。

  她以和亲为赌注,换他沉冤昭雪。

  他唯有以性命为筹码,换她平安无虞。

  沈不寒俯身,在李琅月的额头上印上轻轻一吻。

  ******

  沈不寒没有回自己的府邸歇下,而是连夜进了宫。

  李宣还在处理政务,赵蕙宁就伴在他身侧,拿着礼部送来的新科进士的家世人像,正在一一参看。

  “福安马上就要及笄了,也到了要谈婚论嫁的时候,陛下觉得这些新科进士怎么样?”

  “我觉得那个状元郎晏仲举就挺不错的,人长得端正,文章写得也笔力遒劲,鞭辟入里,是个可造之材。”

  “晏仲举父母早亡,家里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福安嫁过去便不必侍奉公婆。咱们要是想福安了,随时随地都能接回宫里。”

  “这个晏仲举确实不错。”

  赵蕙宁顺着李宣的话,中肯地评价了一番,可目光却只落在名册里的崔佑虔身上。

  福安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女儿的那些心思,做母亲的怎能不知道。

  只是可惜,崔佑虔姓崔……

  李宣从背后环抱住赵蕙宁,将头埋在赵蕙宁颈间轻轻地蹭着:

  “当然,最主要还是得看福安自己喜不喜欢。咱们也不必只盯着新科的进士看,大昭所有的好儿郎,都可以挑出来给咱们福安。”

  “陛下说的是。”

  赵蕙宁轻轻地拍着李宣环在她腰上的手,侧过身温柔似水地望着李宣。

  李宣几乎要溺在赵蕙宁的秋水般的瞳眸中,俯身刚准备吻她,太监进来通传。

  “陛下,沈不寒沈大人在外求见。”

  “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

  被扰了和爱妻亲热的李宣,此时十分不悦。

  “他夤夜前来,大概还是为了德昭的事情。”

  赵蕙宁揉了揉李宣的眉心,展平帝王眉间的沟壑,扯了扯李宣的袖子。

  “来都来了,去见见吧。”

  李宣召沈不寒入内,沈不寒一见帝后,直接撩袍对李宣和赵蕙宁行叩拜大礼。

  “沈大人这是做什么?”

  李宣见状立马变色,随即就要伸手去搀扶沈不寒,沈不寒却跪伏在地,长跪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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