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雅心中憋着一口气,看着对面的李琅月笑语嫣然的李琅月就更不顺眼了。
跟她的母亲一样,这些大昭女人笑起来为什么就这么做作?
虽然完颜雅的身体里也留着一半大昭的血,可她不认为自己和大昭有半分干系。
她们西戎的女人,就应该是草原上的雄鹰,和那些靠着风情万种狐媚手段勾引男人的大昭女人完全不一样!
听说这个李琅月是个能上场杀敌的女人,可没想到今日一见,竟然也是这种货色!
完颜雅抄起手中的酒壶,撞开正在表演舞蹈的舞女,径直朝对面的李琅月走去。
舞女下腰下到一半,被完颜雅猛然一撞,后脑勺重重地磕到了地上,周围的舞女见状也是瞬时色变,歌舞骤然停歇。
野利思律想阻拦,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听说定国公主是个驰骋疆场的女中豪杰,可今日一见,怎么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啊。”
“敢问公主,哪里不一样?”李琅月起身对完颜雅颔首作礼,脸上的微笑礼貌谦和。
完颜雅将穿着繁复襦裙,头上钗环遍布的李琅月上下打量:“定国公主这番打扮,看着和普通的闺阁女子没什么区别,这坐在一群宰相中间,显得有些突兀啊。”
沈不寒皱眉起身,这完颜雅语气神态显然是来者不善,有意为难李琅月。
李进甫倒是气定神闲,斜觑了沈不寒一眼,心想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这完颜雅要是能在李琅月面前讨到半分好处,他李进甫立刻辞官还乡!
完颜雅在打量李琅月的时候,李琅月也在审视着完颜雅。
草原上的小公主,带着一股自由的野性的张扬,带着卷儿的乌发只有部分用彩私随意地系着,其他全部自然地披散在身后。
身上穿着的是西戎利落的劲装,胸口挂着一枚镶嵌着珠宝,精心打磨过的狼牙。
在西戎,狼牙是勇者的象征。从完颜雅佩戴的狼牙形状来看,至少是狼王级别的巨狼。
“本宫本就是闺阁女子。在战场上是大昭的将军,就应杀伐果决。在朝堂上是大昭的宰相和公主,便应端庄持重。”
李琅月拿起桌案上的酒壶,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平举至完颜雅的跟前。
“这孙子在兵书上有言,静如处子,动如脱兔,这行军如此,做人亦然。”
“什……什么处子,脱兔?”
李琅月这一番话说得完颜雅一头雾水。
“西戎公主怕是没读过《孙子兵法》吧。”
崔佑虔玩笑道:“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西戎人都是天生神力的英雄嘛,自然看不惯兵书战策那些没用的弯弯绕绕。”
这番话,明着是自贬,可实际却是句句在讽刺西戎人原始野蛮,未经开化。
完颜雅听不出崔佑虔话中的机锋,还以为崔佑虔是在夸赞自己。“当然”二字刚脱口而出,就被野利思律厉声打断。
“胡闹!这哪有你胡乱说话的份!”
野利思律大步上前将完颜雅挡在自己身后,转而向李琅月赔笑道:“我们小公主年纪小不懂事,这也是第一次来大昭,不识得大昭的礼数。还请定国公主见谅,不要同她一般见识。”
“自然。”李琅月依旧保持着恭敬有礼的笑容,“都说长嫂如母,如果西戎太后教不会公主礼节,日后本宫身为长嫂,可以代为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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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不是长嫂,是长……
第39章 杏园宴
这句话就像一巴掌火辣辣地扇在完颜雅的脸上,让完颜雅颜面扫地。
“你说什么!”
完颜雅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被野利思律横臂拦住。
“给定国公主赔礼道歉!”
野利思律当着大昭众人和其他西戎使节的面,也丝毫没给完颜雅留面子。
“凭什么给她道歉!她还没嫁过去呢!她算什么东西!”
完颜雅直接用西戎语和野利思律吵了起来。
这一下场上就热闹了起来。
“这论辈分,大昭与西戎百年前和亲时就已结为了舅甥之国,这么推论下来,定国公主就算不嫁去西戎,也是西戎王和公主祖母辈的长辈。若是公主出降,那便是长嫂。无论定国公主去不去和亲,西戎公主这么同定国公主说话,怕是都不合适吧?”
沈不寒的语调温和,但句句都是在嘲讽。
李琅月偷偷瞟了一眼沈不寒,唇畔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好啊,既然你说你是我的长嫂,那以定国公主征战沙场的本事,倘若日后大昭和西戎开战,定国公主又该站在哪一边!”
此言既出,满场哗然。
“本宫是为了两国的和平诚心下嫁,若西戎现在便想着日后开战,那这桩和亲不如就此作罢!”
“就是!你们西戎什么态度!”一向娴静乖巧的福安公主李顺懿也突然拍案而起。
“要是想要开战的话,不如现在就回去!”
“我在策问里都写了,西戎狼子野心,不可轻信!”
大昭的文武百官全部坐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语,整个曲江集会瞬间乱成了一锅粥。
野利思律知道,这么一闹,必须得给大昭一个态度,否则这事完不了。
“道歉!立刻给定国公主道歉!”
野利思律先用汉话疾言厉色斥责完颜雅,随即又切换成西戎语:“否则你立刻给我滚回西戎!”
野利思律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她。
滚回去?他可知她是怎样费尽千辛万苦,才换得一个单独和他出行的机会?
完颜雅的眼中蓄着泪水,但也知道自己方才失言了。
“对……对不起……”
完颜雅在屈辱,难堪,不甘种种情绪的交织撕扯中,被迫放下她的自尊与骄傲。
“在下也替公主向定国公主赔罪。公主被我们王和太后宠坏了,说的话都当不得真。”
野利思律取过酒杯,自罚了三杯。
“小孩子嘛,多大点事。”李琅月非常大肚地表示不计前嫌。
“好了,都是误会。”御座上的李宣发话,“大昭和西戎情比金坚,永结同好,哪会因为孩子的几句玩笑话,生了嫌隙。”
“多谢陛下体谅。”
李宣一挥手,场上接着奏乐接着舞,仿佛刚才的风波未曾发生过。
沈不寒借着更衣的由头,从席位上悄悄离开了片刻,找到杨迁低声吩咐道:“四方馆那边都准备好了吗?”
“早已按照师父的吩咐准备好了,师父放心。”
沈不寒闭目长长吸了一口气,将方才的场景重新回想了一遍。
野利思律、完颜雅以及其他西戎使节看向李琅月的眼神都有些不太对劲,完颜雅对李琅月的敌意可以说非常莫名其妙。
按理来说,和亲是西戎主动提及的,西戎敢派遣完颜雅作为和亲使节就说明,完颜雅在西戎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出对和亲的排斥。
那完颜雅对李琅月的态度,只能是在见到李琅月之后才开始转变的。
可明明李琅月也没有做什么?
河西毗邻西戎,难道她们二人之前就认识?其中有什么旁人不知道的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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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江集会后,便是杏园宴,杏园宴的重点看头便是探花,重任便落在新科进士中的探花郎身上。
为庆贺新科进士登第,圣都有名的园林都会特地开放,探花郎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骑马遍游曲江附近或圣都各大名园,采回皇帝指定的花卉,如果这些名花被进士中的其他人先折得,探花郎便要接受一个小小的惩罚。
探花游街,堪称新科进士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遍长安花的最好写照。
在众人的期待中,李宣在明黄诏书上写下花品名称——姚黄牡丹,花中之冠。
“诶,这和我们进士登科那年竟然是一样的,也是姚黄牡丹!”
李琅月用手肘碰了碰身旁的沈不寒,压低声音对沈不寒道:“这花可名贵不好找,你当年是怎么找到的?”
元德十九年的探花郎高廷相,但在杏园宴中摘得姚黄的是沈不寒。
沈不寒当年并没有想出这个风头,可是那朵姚黄牡丹,李琅月很想要。
两人便私下商议,李琅月在曲江附近找,沈不寒去圣都的各大名园里找。最后还是沈不寒先找到的。
那朵名贵的姚黄只在沈不寒手里停留了几个时辰,待宴席散罢,那姚黄便插在了李琅月的窗前。
李琅月满含期待地望着沈不寒,就是花王姚黄在她粲然的笑靥面前,都会失了颜色,引得沈不寒不禁出神,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不会是想给崔佑虔透题,让他好速速摘了花,献给你的小侄女吧?”
“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行,两边都能卖个人情。”
“不行。”沈不寒果断拒绝了李琅月的提议,“你还是得先把陛下与崔氏之间的过节和福安公主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