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琅月苦恼地挠了挠脖子,正在绞尽脑汁地组织语言,那边李顺懿已远远地朝李琅月招手。
“小姑姑快过来呀!一起来玩呀!”
李顺懿和宫人们正在玩投壶,像一只灵巧的小燕子神采奕奕。
“定国公主来了,那咱们不全都输定了。”一旁的宫女和李顺懿打趣道。
“那怎么了?”李顺懿全然不在意,“那小姑姑拿大彩头,咱们拿小彩头嘛,本来就是玩着开心的,非要论输赢就没意思啦。”
李琅月见状,刚到嘴边的话,又被她吞了回去。
“来了!”李琅月朝着李顺懿的方向走去。
“小姑姑,刚才那西戎公主真的太过分了!”
李顺懿替李琅月鸣不平,随后又将侍女全部支开了一些,俯身在李琅月耳畔低语道:
“我去求过父皇,问父皇能不能拒了这桩和亲,可父皇母后都说这是小姑姑您自己的意思。小姑姑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大人的事,小孩别多问。”
李琅月轻轻弹了弹李顺懿的小脑门。
“这个不能问的话……那我能不能问个别的?”
“什么?”
“就……一般探花郎寻花,多久能寻回来啊?”
“一般一个时辰或一个半时辰左右吧,不过两三个时辰也有可能。甚至宴会散了都寻不回来的也不是没有。”
“那……那如果探花郎没找到花,被其他进士找到了会怎么样?会受什么罚?我听说小姑姑中举那年高祭酒就没找到花,是沈大人抢了先。”
“不知道,得看陛下的意思,想知道就去问你父皇。”
“那我这不是不敢吗?”李顺懿一张精巧的小脸瞬时便耷拉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父皇好像并不是很喜欢崔小侯爷……”
李琅月投壶的手一顿,本来话都到了嘴边,又转了一圈:“没有的事,你别多想。你父皇现在是大昭的君主,言行处事上肯定比做王爷的时候严肃些。”
“也对,不过那年到底罚了高祭酒什么啊?”
李顺懿依旧锲而不舍地追问,不得到李琅月的答案,李顺懿到底放心不下。
“没什么,就是罚做了两首诗,又罚当众舞了一段剑。本来游街寻花就是个让众人开心开心的游戏,没那么多讲究。”
“这个惩罚好啊!”
李顺懿闻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作诗和舞剑,都是小侯爷擅长的!”
“本来我还担心万一崔小侯爷输了怎么办,那现在看来输了赢了都行!”
李顺懿得知了传说中的“惩罚”,心情如春阳一般明媚,取来箭矢轻轻一投。
“咦?中了!我竟然也投中了!小姑姑我投中了!”
“嗯,真厉害!”
李顺懿高兴地跳起来,就像一只偏偏飞舞的小蝴蝶,兔耳朵一样的发髻垂在耳朵两侧,俏皮地扑腾着。
李琅月有时候觉得,生在皇家,就注定是生在血雨腥风的漩涡,像李顺懿这般一直被李宣赵蕙宁精心呵护着,几乎没有经历过任何风雨,到现在还这么天真单纯,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李琅月有时候,又会发自内心地羡慕李顺懿。
因为李宣和赵蕙宁足够爱李顺懿,李顺懿才能如此无忧无虑。
李顺懿所拥有的父母之爱,她从未得到。
福安福安,顺意顺意,李宣和赵蕙宁从李顺懿出生,对她的期待就只有幸福平安,顺心如意。
如果她有的选,她也愿意做李顺懿,而不是李琅月,更不是谢离……
算了,李琅月心想,李顺懿和崔佑虔之间,八字还没一撇的事。
那花能不能被崔佑虔寻得还说不定,就算崔佑虔真把花寻回来了,他也未必会把花给李顺懿。
对李顺懿来说,崔佑虔是当年赏花宴上一眼万年的人。
可对崔佑虔来说,当年帮助李顺懿,不过就是顺手的事。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以崔小侯爷侠肝义胆古道热肠的性子,也会出手相助。
更何况,以清河崔氏的显贵,崔佑虔那般无拘无束的性子,也未必乐意做驸马。
陷得深的人是李顺懿,从来不是崔佑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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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这里对唐代探花游街习俗做了一些小说化的改动,宝宝们要想了解探花游街,还是要参考正史哦~
第40章 探花归
李琅月陪着李顺懿玩了几局投壶,李顺懿投中的比平日多了不少,这投壶玩的不进行,又拉着李琅月玩起了斗草,刚玩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了宫女们兴奋的嚷嚷。
“崔小侯爷回来了!”
“这么快吗!好像以前探花郎寻花,从来都没这么快的!”
“真的真的!你们快看,好大一朵姚黄牡丹,真漂亮!”
李顺懿听到动静后,再也没心情玩游戏了,拉过李琅月的袖子:“小姑姑,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行。”
李琅月也想看看,崔佑虔怎么这么快就把花寻到了。
御楼之下,一向鲜衣怒马的崔小侯爷今日只穿着进士所着的普通白衣,可这身白衣竟硬是给他穿出了热烈张扬的气度,硕大明媚的姚黄牡丹,映着阳光洒下的金色光晕,在崔佑虔的怀中恣肆地盛放。
“天哪,崔小侯爷不愧是探花郎真好看!”
对大部分人来说,状元郎只是学问最好的,可能在考场上也有些许运气的成分。
探花郎的学问未必比状元郎差到哪里去,但探花郎的长相一定能压过其他所有的新科进士。
“你们说小侯爷要是换上平素穿的红衣,那岂不是要倾倒整个圣都……”
“来了来了,小侯爷要上楼了!”
在宫女们惊呼声中,崔小侯爷捧着姚黄牡丹翻身下马,携花登楼。
李顺懿的目光几乎就是黏在崔佑虔的身上,半分都移动不得。
“臣幸不辱命!”崔佑虔将盛放的姚黄牡丹呈至帝后跟前。
“嗯。”李宣神色淡淡,吩咐身边的太监,“去把其他还在外头的进士都召回来吧。”
“是。”
李宣吩咐完了,目光才重新回到崔佑虔的身上:“既然探花郎把花寻回来了,那这花便按照惯例归探花郎所有了。”
“多谢陛下!”
李宣的态度很冷淡,但崔佑虔依旧热烈似火,看着像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并没有因帝王的态度而紧张拘束。
其他进士还在外头寻花,一一召回还要一段时间,崔佑虔等待的时候,不经意间发现李顺懿一直在盯着他看。
崔佑虔垂眸看了看怀里的姚黄牡丹,以为是李顺懿喜欢,便走到了李顺懿面前:
“公主若是喜欢,那便赠予公主了。”
“真的吗?”李顺懿满脸欣喜地望着崔佑虔。
“当然,鲜花合该配美人,花中之王自应配公主之尊。”
崔佑虔将花递出,李顺懿刚刚将花接过,身后突然传来李宣的一声断喝。
“放肆!”
众人转身去望,只见帝王阴沉的眉目,将春日里花香浮动的空气全部冻结住,而一旁的皇后满脸尽是忧愁之色。
见到李宣发怒,崔佑虔和李顺懿身边随侍的太监宫女齐齐跪下,独留李顺懿一人捧着鲜艳的牡丹,呆愣地站在原地。
李宣几步上前,一把打落李顺懿手中的姚黄牡丹。
“你是大昭最尊贵的公主,你想要姚黄牡丹的话,全天下的姚黄牡丹都是你的,何故平白受人恩惠!自降身份!”
李顺懿看着脚下零落满地的花瓣,委屈的泪水瞬间涌上眼眶,她徒劳地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一片空白的大脑嗡嗡作响。
印象中父皇好像从来没对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不过就是收了一朵花,为什么会惹得父皇如此动怒?
“臣罪该万死!臣不该随意处置陛下赏赐的东西,一切都是臣的罪过,请陛下降罪于臣!”
跪在地上的崔佑虔主动揽过了所有的过错。
“这里没你的事!”
李宣脸色阴沉地呵斥完崔佑虔,转而对着李顺懿道:“你给朕过来!”
李宣抬步向前,脚下重重碾过地上的姚黄牡丹,方才还鲜妍无比,象征荣宠的花中之王,顷刻间便被碾作了满地尘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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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宣大发雷霆的时候,李琅月并不在现场。
一般杏园宴所有新科进士一起回来后,才会再一同赴慈恩寺雁塔题名。李琅月趁着进士们还没回来的时候,拉着沈不寒登上了雁塔。
雁塔题名,天地间第一流人第一流事,同年进士中最擅书者题名与其上。
与稷下学宫的状元榜不同,稷下学宫的状元榜是为了激励后来学子,故而上面只刻有出身学宫学子的名字。
雁塔题名是为了见证进士们的集体荣光,上面详细记录了所有进士的姓名、有时也会题写籍贯和等第,以待见证日后谁可拜为卿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