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叫他八叔,那就是我曾祖一辈的人了啊!让我看看……哦,原来是我曾祖的父亲庶弟的庶子啊!关系还真有点远。】
还要爷爷的爷爷那一辈才是一家人,真的有点远了。
老侯爷听到了小孙女的心里话,面上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引着人入了座。
【让我看看这个老登刚刚在高兴什么?咦……真是让人无语,我还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儿呢,原来只是因为我祖父跟他行了晚辈礼啊!侯府对嫡庶不那么看重,他是祖父的长辈,祖父对他行礼,就让他那么高兴?这人一生平庸,要不是靠着江家这个家族的荫庇,他能不能活下来都不好说,更别提能顺利娶妻生子了。是因为人生实在乏善可陈,没有值得他骄傲得意的事了,所以我祖父行个礼他都高兴坏了吧?】
江遐年嫌弃地撇了撇嘴,还真是个老登。
老侯爷感觉有点一言难尽,他直觉老登是个骂人的词儿,还觉得小孙女不懂礼节,结果小丑竟是他自己。
老侯爷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客气地让大家喝茶用点心。
江遐年还在叭叭:【这人虽是我曾祖的堂弟,但和镇国大将这种级别的曾祖差了十万八千里,从他出生起,耳边充斥着其他人对曾祖的赞美和欣赏,所以他从小就对曾祖又嫉妒又羡慕。可他又追不上曾祖的能耐,只能够背地里阴暗扭曲爬行,曾祖去世了都没办法让他停止内心的嫉妒。祖父作为曾祖的嫡长子,承袭了爵位,对他执晚辈礼,可是让这老登爽到了,他还在心里偷摸假装我祖父是曾祖呢!】
老侯爷的脸色顿时更加不好看了,连职业微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江家一族,对嫡庶不看重,他作为晚辈行礼是一种礼节,没想到这人竟敢在心中羞辱已经逝去的父亲,这让老侯爷心中隐隐有些怒意。
他那故去的父亲,不仅仅是一个已故的侯爷,一个镇守国门的将军,也是将整个江家再次引领到巅峰的人物,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和功臣,这种人给他提鞋都不配!
不过作为官场老狐狸的老侯爷,一点情绪都没泄露,看上去还是如往常一般。
他照例问起了这位八叔的身体状况,那八叔故作虚弱地叹息道:“哎哟,人老咯,在过去的这一年,就病了三四回,又是请大夫又是吃药的,折腾了好久才恢复了一些,这身体底子却是回不来了。”
这话,连江遐年这个不怎么听话听音的崽崽,都看出了他的目的,就是想假借身体老朽虚弱,让侯府多送一些补品之类的呗!
老侯爷想了想,这一年里,确实接到了几次这个老叔生病的消息,也知道这个八叔有什么打算,反正侯府每年都会为这些长辈备一些礼,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正要吩咐人去取礼品过来,就听到小孙女又掀人老底了:【这老登还好意思说,过去一年病了三四次,这里面的原因他心里不门儿清吗?一次是想对刚买进府里的丫鬟下手,结果新来的丫鬟不懂府里的规矩,反抗十分激烈,给了老登好几脚,还抓花了他的脸,老登才卧床了几天的。那次还说是感染了风寒,不让探望的人看脸色就是怕被看到脸上的伤痕呢!那丫鬟被恼羞成怒的他一顿好打,然后发配到偏远的庄子上去了,要不是人家丫鬟命大,恐怕已经死了。】
【还有夏日里那次,对外借口说是天气暑热,人老体衰中暑了,实际上是吃了增兴的药,一夜要了两个小妾陪侍,结果兴奋过头,人被掏空了,起不来床。老登还以为自己要去见祖宗了,被吓得不轻呢!要不是大夫说他年龄高了,不能补过头,补过头了也短寿,他能把府库里的人参之类的全吃了。】
江遐年一边看系统里的瓜,一边忍不住打量那脸皮像干瘪皱巴的老东西,觉得真是恶心极了,自己都这副丑样子了,一只脚踏进了棺材的老货,竟然还祸祸人家正青春鲜嫩的女孩子,真不要脸,有些女孩的年纪,比他孙子孙女还小呢!
老侯爷也有些吃惊地看向这个八叔,一直以为这位八叔身子骨不强健,才时常生病,没想到他背地里还玩得那么花!听这事迹,哪里像是七老八十的人了,更像是青壮年啊!
都怪以前他和这些叔叔辈的人接触少,不知道他们的底细,才以为他们真的老了就守规矩了。
想到这里,老侯爷轻轻招了招手,身后的小厮忙上前,老侯爷低声吩咐了几句后,小厮就领命去取礼品过来。
江遐年注意到了这个动静了,立刻查了查:【祖父把几百年的人参,换成了一百年的,血燕燕窝了换成了普通燕窝,海参鹿茸之类的也减了质量,可还是觉得好不值!给这老登吃了,他只会有更多的精力去祸祸小姑娘!就该什么都不给,让他少活几年才是!真是气死我了!】
老侯爷嘴角微微抽了抽,没想到自己换成了便宜货,小孙女还觉得不满意。
只是这过年时的礼,是不能少的,东西是次要的,侯府的名声和礼节到不到位,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小孙女不喜欢的事,自己往后多敲打敲打这个八叔,让他收敛些。另外,还可以借口减少族中分给他们府的银子,没了银钱,做那种下&流事的机会也就少了。
想要拿捏族中这种没什么本事的族亲,方法多的是,表面上还是要做全的。
小厮取了礼来,那个八叔顿时眼睛就亮了,忙站起身来,双手迫不及待地将大大小小的礼盒抢了过去。
江遐年看到了,又是一个白眼。
这人从小到大也没缺过什么,怎么还是这样一副见识短浅的贪心模样。
老侯爷维持着客气的态度,装作没看到那猴急的样子。
收了礼,嘴上说了些好听的话感激了一番后,那八叔又道:“爵位能传到侄儿你的手里,真是我们江家的福气,有你在,我们江家还能好许多年呢!唉……还是二哥好啊,子孙都争气,都能在朝中混得不错,不像我们府上……”
那一唱三叹的语气,江遐年也听出了他想说什么,【借着身体不好卖惨后,又借子孙没出息卖惨了?我祖父我爹我大哥能有官职,是因为他们有本事啊!这老登不会以为,我祖父能在户部爬到侍郎,我爹能在刑部有一席之地,是因为祖宗荫庇吧?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祖的那个皇帝都不在了,怎么福泽现在的侯府啊?】
江遐年觉得这人是脑缺。
老侯爷每年都要听这么一出,他当然明白这八叔的意思。
身为户部侍郎,又有爵位在身,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想通过他求得一官半职,所以老侯爷有着丰富的应对经验。
于是,老侯爷也跟着一唱三叹起来:“八叔你是不知道啊,别看我们在朝中为官,表面上风光又体面,真在衙门里干活的时候,那叫一个头大啊,就说我们户部吧,外面说是朝廷的钱袋子,陛下最倚重的近臣,实际上,工部刑部兵部礼部吏部,就没有一个不盯着我们要钱的,他们是天天要,见着就要,还变着理由和法子要。可这钱也不是我们说了给谁就谁的啊……”
老侯爷将其他五部说了一通后,又叹道:“这钱出去要守住不容易,这钱要搂进来,更加不容易啊!就是每年夏秋两次收税吧……”
又是一通叽里呱啦,将各种问题真真假假地埋怨了一通,一副这户部侍郎的位置,谁他妈爱干谁来干,老子恨不得原地脱去官身,回家享福的模样,弄得八叔一干人只能干巴巴地赔笑,连安慰的话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因为他们不懂户部的那些活儿啊!
只有江遐年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祖父也能这般话痨。
老侯爷见小孙女听得开心,也不管八叔一家心情如何,反正是一通输出,算是反将了一回。
眼看着老侯爷连让官的话都快说出来了,八叔哪里还坐得住,顾不上刚刚还装腰酸腿疼的,忙站起来道:“既然侄儿你这般辛苦,就多歇歇,八叔就不多打扰你了。”
老侯爷有点演戏上瘾的感觉,直接拉着他八叔的袖子道:“八叔急着走作甚?我已经好久没有与人聊得这般开心畅快了,八叔再听我倒一倒苦水罢!就当是体谅体谅侄儿这一年里的不易了!”
老头儿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趁着甩开了袖子,拉着儿孙们就跑得飞快。
见门口的帘子被放下了,屋里一下子清净了起来,江遐年也浑身一松:【跑得还真快!这老登果然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收了我祖父那么多礼,当一回情绪垃圾桶怎么了?这种自私的人,果然不好PUA,只有心软善良的人,会同情别人而接受别人的负面情绪了。】
江遐年刚刚看出来了,其实自家祖父吐苦水,是有虚情假意中带着两三分真的,要不是有那两三分真,还没法有那么强烈的情绪,就不可能将八叔一行人吓走了。
老侯爷觉得,小孙女骂得对,可不就是个老登。好处想要占尽,坏处一点都不想沾,哪有那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