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还在悲伤时,突然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什么?验尸?!
七叔爷也被“验尸”两字惊醒了过来,忍不住脱口而出惊呼道:“不可!”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令他心里一抖,感觉所有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怀疑和审视,感觉大家都看破了他的所作所为。
七叔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想要扑到亲爹跟前,大哭一番劝谏他不要验尸,那样才显得情真意切一些,才能骗过这些人。可他被江玉成和江玉群兄弟两人死死地压着,根本动弹不得。
于是,他只能做出悲戚的神色,带着哭腔道:“爹,您活着时没享什么福,这令儿子自责不已,儿子怎么能忍心看你死后还要被剖心挖肝!恕我无法赞同此事!”
其他人听他这样说,又见他确实悲伤至极,便没那么怀疑了,但知情的族长和老侯爷父子三人,只觉得他这一举动格外浮夸和虚假。
江玉成还略好一些,早就从亲闺女心里话中,知道了这个七叔是个会演会伪装的人,江玉群却大受震撼。
尽管这些日子,他与江玉成配合着,查到了七叔在外头做过的许多恶事,可他怎么也想不到,七叔连自己的亲爹都会下手,再看他惺惺作态的模样,只觉得自己以前真是瞎了眼,竟然会觉得七叔是个温润和气,待人友善的好人!
江玉群的三观都有些不稳了。
就在其他族人还因为七叔爷的悲泣而心有戚戚的时候,突然看到族长一把抓住了老侯爷的袖子,似乎拼尽了全力才道:“验尸!一定要——验尸!”
这几个字落在耳朵里,总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可看着族长那青灰的脸色,枯槁的面容,又觉得他应当没有那么大的气力了吧?
老侯爷反握住他的手,郑重道:“好!在场的诸位亲戚,都听到了四叔您的意思,待验尸后,我们再为您入殓。”
族长得到了这个承诺后,大大地舒了口气,好像完成了一个十分重要的心愿一般,整个人都无力地往下一躺。
“爹——”七叔爷正要开口,又被江玉成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嘴。
刚刚族亲们来的时候,怕他们觉得奇怪,就先把七叔爷嘴里的帕子拿掉了,见他又要开口,江玉成赶紧塞了回去。
就这样,老侯爷拉着族长的手,看着他发出深深的呼吸,整个人像是十分疲倦了一样,逐渐合上了眼睛,似是缓缓地睡着了。
就在其他人觉得站得腿有些胀痛僵直了的时候,老侯爷探了探族长的鼻息,又摸了摸脖子处的脉搏,道:“族长……驾鹤西去了……”
所有人一愣,紧接着就忍不住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老侯爷轻柔地将族长的手放下,放进被子里,缓缓站起身后,冲府医招了招手,府医再次上前确认,族长已经咽气了。
老侯爷的眼眶也有些发红,他强忍住了眼泪,道:“你们先出去吧,我给四叔先换一身衣裳。老七你留下。”
其他人一边用帕子擦着眼泪,一边鱼贯地离开了内室,去了外间。
江玉成和江玉群兄弟依旧压着七叔爷在原地。
待其他人都出去后,老侯爷深深地看了七叔爷一眼,去衣柜中拿了一套贴身的衣裳来,冲着族长的遗体鞠躬后,上前将被子轻柔地折叠了几层,放到了里面,然后托起族长的身体,开始轻柔地给他换衣裳。
江玉成和江玉群兄弟两此时都觉得,自家亲爹对自己从未这般温柔过。
老侯爷脱下了族长的上衣,只稍稍摸了摸,就在他的后背下摆处,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寻到了口子,倒出来一看,正是一枚黄玉印鉴,上书“江氏”等字样,一看就是族长印鉴。
七叔爷看到这里,顿时瞪大了眼睛,如同见了鬼一样,他怎么也没想到,族长印鉴竟然就在他爹的衣裳下摆处藏着!
但凡他给族长擦洗过一次,或者给他翻过一次身,伺候过他便溺过一次,都能发现印鉴就在眼前!
而他自己,仔细搜寻了书房、内室等各处,甚至怀疑过亲爹将印鉴藏在了恭房,都没有想到他爹一直将印鉴压在身下,就算是枕着那坚硬的玉十分难受,他爹也从未露出过一点痕迹!
“啊——啊!!!!!!”七叔爷这回是真的崩溃了,即便是嘴里还塞着帕子,也忍不住大声嚎哭了起来。
江玉成和江玉群都被吓了一跳,赶紧抓紧了他,老侯爷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只将印鉴看了几眼后,就随后搁置到了一边,仿佛那个能决定江氏一族大小事务的印鉴,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一般。
他全心全意地给族长换掉了全身的衣裳,才缓缓地站直了身体,道:“好了,让外面的人去把侯府懂验尸的人叫来。”
外面的府兵得了里间的吩咐,很快去叫人了。
而老侯爷则命人将族长的身体,安置到了外间,又命人点上了高烛,将主院内外都照得灯火通明。
做完这些后,江玉成跟老侯爷道:“爹,七叔好像晕过去了。”
老侯爷面色冷肃,道:“将他唤醒吧,他亲爹要验尸了,他这个当儿子的,须得从盯到尾才是。”
“是。”
很快七叔爷被强制弄醒,然后被押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族长在别人的手中,被剖开了心腹,露出了已经发黑的胃和食道。
“禀侯爷,从族长肠胃俱黑、脸色发青的情形来看,他是中毒而死。若没有这毒,族长应当还能活三到四个月。”
验尸人此话,令大胆守在一旁的族人都大惊:族长竟然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
七叔爷脑中一嗡,只感觉全都完了,他爹竟然愿意验尸,他堂哥竟然当众给他亲爹开膛破肚,将一切事实都摆在眼前,让他无从辩驳!
他惶然地看了看四周,只感觉眼前越来越黑,然后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老侯爷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只是心中哀叹,小孙女又说中了。
“你出一份仵作验尸的结果罢!另外,尽量将族长的尸身恢复原状!”
验尸人领命继续忙活去了。
江玉群见七叔爷又晕了,正要上手将他弄醒,江玉成拦了拦他,告知老侯爷道:“爹,七叔这次是真晕厥过去了。”
老侯爷看都懒得看他一眼,道:“将他关起来,好生看管罢!如此不孝之人,想必四叔也不愿意让他做送葬的孝子的。”
这话无人敢反驳,要是族长还想保住这个儿子,他就不会愿意验尸了。
宁可自己的尸身被如此剖开,也要将中毒的事公开来,可见族长不愿意替这个儿子隐瞒了。
七叔爷像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很快族长的尸身被仔细地缝好,仔细地清洗擦拭后,穿上了寿衣。
云板也被敲响,发丧的消息也被飞快地传了出去,不到半夜时,整个江氏族人们便都知道了,族长已经驾鹤西去的事。
灵堂很快被布置了起来,子孙们也披麻戴孝了起来,整个府邸一片肃穆悲痛。
只是,族人们来到灵堂后,发现正在忙前忙后的,是老侯爷和他的两个儿子,跪在遗体前烧纸钱哭孝的,是族长的庶子们、儿媳们和孙子们,独独不见那个据说有可能接替他爹当族长的七爷。
第二日,江遐年就穿上了一身白,和大姐三哥一起,跟着娘乔氏和江玉容母女几人,一起到了族长家吊唁。
在马车中时,江玉容还感叹道:“族长去得也太突然了,我还以为,他怎么着也能熬到下半年呢!”
族长这病已经有了一两年了,虽然卧床的时间多,但有大夫尽力救治,又有老侯爷请了太医每月来看诊,再加上各种好药都没吝啬过,每次去探望时,看上去还能撑得住的样子。
乔氏脸色有些难看,虽然打了粉掩盖住了一些,但依旧有些苍白和憔悴。
她心中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不能说出来。
江遐年也在系统中看到了昨夜的事,忍不住贴紧了亲娘,【要是能早些发现就好了,也怪我,明知道老夫人和七叔爷勾结在一起做了很多坏事,却没有注意关注一下他们的动向,唉……要是刚开始就发现了,族长肯定还活着。】
听到闺女这么想,也顾不上自己复杂的心情了,忙将她抱紧了一些,摸着头安抚着。
“族长家的事,咱们作为女眷,又从哪里知道那么多呢?就算是知道了,也做不了太多。这回,是关系到族长传承的事,咱们爹才能出面。否则,也只是族长家的家事罢了。”乔氏用看似回江玉容的话,安抚江遐年。
江遐年靠在亲娘怀里,想了好一会儿,感觉族长那边的事,确实是自己这个一岁的宝宝鞭长莫及的,心中到底还是稍稍好受了一些。
【族长算是个好人,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子孙运呢,有出息的长子早逝,活着的幼子又是条毒蛇,一直潜藏在他身边,时时刻刻都想要谋夺族长之位。果然这人性,有几分还是靠天注定的,族长和夫人都不是什么坏人,结果生出的儿子这么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