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后,太子才在皇后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眼泪却是停不下来。
皇后故意打趣道:“今日流这么多眼泪,日后没了眼泪流了怎么办?”
太子抽噎了一声,最终还是将后面的眼泪吞了回去。
太子不能在崇云寺逗留太久,很快又悄悄带着人马回了白马寺。
心中的愤怒与担忧,迫使他逐渐冷静下来,开始盘算着,有没有万全的办法,既能护他母后周全,又能以此事转守为攻。
休息了一夜后,第二日太子便草拟了一份手书,命最心腹的暗卫,送去了侯府。
接到回信的江玉成,以最快速度去回禀了老侯爷。
老侯爷万分吃惊:“太子殿下竟然想借此事,推动剿匪事宜?”
江玉成低头恭敬道:“是的,爹,太子殿下还说,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
老侯爷惊得有点坐不住了,带兵打仗的他,当然知道诱敌深入的法子,但皇后贵为一国之母,竟然也舍得高位和荣华富贵,以自己的性命做饵,去引诱敌人?
老侯爷皱紧了眉头,道:“往日只知道,皇后贤惠能干,颇为端庄贵重,不仅后宫娘娘们尊崇,在皇室的王爷公主们口中,也颇有美名,不曾想到,她竟是这般聪敏,胸中如此有丘壑!”
江玉成道:“年年也时常夸赞皇后娘娘,贬损……贬损皇帝。”
这时,父子两只感觉,小孙女/小女儿说的真对!皇后比皇帝要好多了!称职多了!是真正的心怀天下!
所以淮王将宝藏交给皇后保管,而不是皇帝,也太正常了。
很快,老侯爷便做出决定:“玉成,你回太子殿下,就说护卫娘娘安危,我威远侯府义不容辞,若有差遣之处,请殿下尽管开口。而且此事就交由你亲自去办,连玉群那边都先不要说!”
“是,爹!”
老侯爷的意思,也是江玉成心中所想。
北边的靖国,早已对兴国的江山虎视眈眈,垂涎三尺,可恨皇位上那人却毫无察觉,若威远侯府想守住当年好不容易护住的天下,想威远侯府不走上被抄家杀头流放的路子,就需要支持太子的行动。只有太子察觉到了,兴国这江山已经是岌岌可危了。
太子得到江玉成的回应,心中大喜之余,对自己的安排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威远侯府主动提出愿听从太子差遣,助太子一臂之力,让太子心中明白,威远侯府是真心想要守护兴国天下的忠臣。
他实在不理解自己父皇,为何要对这样的忠臣打压那么多年,对郑首辅和安国公那样的里通外敌的奸贼,却当做看不见。
此时的太子,心中第一次充满了对掌握那至高权力的渴望。
他想要掌握那权力,扭转兴国的命运!护住真正地忠臣!将那些邪祟奸佞,统统都斩灭消除!
*
腊月十八这一日,依旧是北风紧吹、大片雪花飘坠的天气。
乔若衡磨了自己姐姐那么多天,终于让姐姐松了口,准允她带着小年年睡一晚了。
江遐年左边睡着姨妈,右边睡着亲娘,只感觉自己被暖融融的爱意紧紧地包围着。
“……咱们小年年可真聪明啊,我说的生意上的事情也懂!真是从未见过你这么聪明的孩子,你那两个表哥小时候也挺聪明,但没有咱们年年这般出色……”乔若衡搂着肥肥嫩嫩的小外甥女,真是爱到了心窝里。
为了夸江遐年,连自己的亲儿子都拉出来拉踩了。
乔氏给两人拉了拉锦被,道:“你若是喜欢闺女,可以自己生。”
乔氏老担心这个不着调的妹妹,会趁着自己不注意,就把闺女偷走了。
乔若衡立即摇了摇头:“自己生可不一定能生出这么好的,年年你说是吧?”
见江遐年附和地点了点头,乔若衡高兴得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大口。
江遐年幸福地眯了眯眼睛,姨妈不愧是热辣如火的大美人,和亲娘的温柔亲亲完全不一样。
乔氏越看越觉得妹妹真有可能来偷小孩,心里打定主意,要把闺女看紧了,绝不给妹妹任何机会。
“你继续说说,你们在川蜀那边的见闻吧!年年还没听说过多少那边独特的民风呢!”
江遐年没附和,她上辈子在网上看了挺多川渝地区的传闻的,就是不知道有几分真几分假。
乔若衡立即兴致勃勃地跟江遐年讲了起来。
乔氏一只耳朵听着乔若衡说话,另一只耳朵却忍不住倾听外面的风雪声,有点担忧这漆黑冰冷的寒夜,江玉成出去办事安全不安全。
被乔氏惦记着的江玉成,此时正趁着黑夜,冒着风雪,跟随太子偷偷潜到崇云寺外。
根据太子得到的消息和推测,皇帝安排的人会今晚动手。
天上雪下得张狂,风也如飞刃一般不留情,但无一人畏惧这等风雪,只因今夜之事格外紧要。
到了崇云寺五里开外的地方,便不能继续骑马前行了,而是要从山中绕到崇云寺外去。
待前行到距离崇云寺还有一里左右时,太子示意江玉成带人在此守着,他则带着人继续前去。
江玉成得令,带着侯府的人都隐匿了起来,长开了网口,等着那群扮做土匪的杀手前来。
太子带来的人到了崇云寺,只见太子轻轻招了招手,他们便训练有素地在崇云寺各处找了地方隐藏起来。
太子也没有去找皇后,而是直接找了个能观察到整个崇云寺的地方,藏了起来。
黑夜掩住了所有人的身形,大雪中的崇云寺,与平日里没有任何不同。
就在太子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的时候,他听到了周围出现了不易察觉、却与风雪声十分不同的沙沙声。
恰好此时,他也听见了寒号鸟的叫声,这是江玉成给他传讯,已经有人来了!
太子的人以寒号鸟叫声回应,同时也示意所有隐藏的暗卫,等的人来了!
那些人还颇为谨慎,甚至还去查看了寒号鸟叫声的源头,直到有寒号鸟飞出,才信了是真鸟。
一伙大约二十多个黑衣人,在暗夜的雪地中行动,犹如一团团模糊不清的怪物一般。
待他们都进入了包围圈后,太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哨声,暗卫们听命而动,立即冒了出来,将那些黑影杀了去。
皇帝派来的人,身手颇为不简单,即便是发现中了埋伏,也不肯立即就往后撤,还有几人冲进了崇云寺中,很快寺庙中就响起了惊恐的尖叫和重物普通落地的声音。
崇云寺不大,几个大大小小的院子分布在主殿左右和后侧。
而皇后正是在后面的一处小院中清修。
那些人目标十分明确,都直扑皇后所在的小院而去。
太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立即跟着追了上去。
很快不大的院子里,就出现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将整个崇云寺的人都惊动了起来。
江玉成在一里外的树上,观察着崇云寺内的情形,只见崇云寺内不仅点起了灯火,还燃起了火把,将崇云寺照得内外通明。
那边没有传来什么喊杀声,只有喊救命和尖叫的声音,仿佛是一场碾压式的屠杀。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那声音就逐渐小了下去,前后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没什么声音传来了。
江玉成估摸着,应该是没什么“土匪”逃出来的。
他正想着呢,突然听到手下低声来报:“头儿,前头他们发现了一受伤的人,不敢确定是不是‘土匪’。”
江玉成看了看恢复了安静的崇云寺,道:“我去看看!”
他随着手下,来到了另一处高地,就看到上百米开外,有一团黑色的人影在奔逃,看那踉跄不稳的身形,应该是受了伤。
“不要紧张,那人受了伤,所以跑不快,你带几人去探查一下,若能确定是‘土匪’,就直接灭口,若是和尚之类的,就先拿人,回头再甄别是不是‘土匪’那边的人。”
“是!头儿!”
没想到,江玉成刚回到自己守的位置,就听到前方传来的呼哨声,这声音还挺急促,显然情况有些出乎意料。
江玉成心中疑惑,身上动作却不敢慢,顾不上遮掩身形,就蹬踩着树枝,跃了过去。
“是何情况?”江玉成在树上问。
属下应道:“我们问话,对方不肯应答,也不动弹了。但老猫说,看身形是个女子。”
老猫便是江家养的一个府兵,因其目力惊人,能夜视,且身形比一般女子还柔软,便被叫做老猫。
江玉成心念一动,只冲属下点了下头,便跃了过去。
待将对方身形看得更清楚后,江玉成惊得忙从树上一跃而下,跪在地上道:“臣等有罪,惊扰了皇后娘娘,请娘娘恕罪!”
隐在暗处的手下们,都心中一惊,身体已经跟着一起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