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多的孩子,没当着传旨太监的面哭出来,已经很了不起了,在府里哭哭太正常了。
不过,就算江达年哭得再凶也没用,他还是得进宫去陪读。
两个表弟与他依依惜别,搞出了生离死别的感觉了。
不过江达年虽然哭了几场,却没有闹着不去,因为祖父和太子交给他的,是一份保护皇后娘娘的重任,他愿意为保护皇后娘娘而吃苦,哪怕是天天被皇宫里的夫子逼着读书,呜……就是打手心有点不太行,皮再糙肉再厚,也难以招架得住戒尺啊。
没到元宵时,江寻年就跟着两个舅舅和表兄弟们,赶回云开书院去了,二月就要开始下场考试了,也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准备和适应的。
乔氏除了为儿子、兄弟和侄儿们准备了许多东西,还另外包了一份笔墨纸砚和衣裳等日常用品的包裹:“你那个同窗杨春生,家中境况那般不好,定然没法为他准备。我给他准备了一份下场考试需要用到的东西,你帮我捎给他。”
江寻年高高兴兴地接过了:“好的,娘,我一定转交给他。”
乔氏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有什么事记得及时送信回来。”
江寻年将东西放好,又转向妹妹江遐年:“年年啊,给二哥一点好运吧!”
江遐年点点头,伸出手,在江寻年头顶做出撒金粉的模样:“好运好运都给你,二哥考试顺顺利利!”
江寻年笑眯眯地受了,最后突然凑到江遐年跟前,猛地嘬了一下她软乎乎的脸蛋,才猛地跑开了。
“哇!二哥你不讲武德!搞偷袭!”江遐年气呼呼道。
女孩子的脸,男孩子是能随便亲的吗?!
江寻年发出爽朗的笑声,江遐年突然一下子就不气了,这种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无法讨厌。
想起梦里二哥那连尸身都找不到的惨烈结局,再看看现在他昂扬奔赴前程的模样,江遐年就觉得安心多了。
只是,白桐书院这一年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除了有些人因为家族和白马寺一案有关联,家境没落,而不得不从白桐书院退学。
想了一会儿没想明白的江遐年,就不去想了,安心等着二哥的好消息。
元宵这一日,江玉群在外面与好友喝酒到半路,突然急冲冲地赶回了家里。
一回府,他就跑去找亲爹,结果亲爹也出去应酬了,不在府里。
他只好去找他大哥。
江玉成倒是在府里,一家子刚从乔府吃完午膳回来。
“大哥!大嫂!”江玉群因为刚喝了酒,又似乎有什么喜事,整个人红光满面的。
江遐年礼貌地叫了一声二叔,江玉群应了一声。
江玉成将小闺女交给妻子,问道:“二弟,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急事儿?”
江玉群摇了摇头,道:“我有事想问问你,我们去你书房说?”
江玉成点头,和乔氏交代了几句自己的去向,又拉了拉小女儿的手,才领着二弟去了书房。
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又把门关上,确定没人能听见后,江玉群就激动地问:“大哥,我刚刚听说,振裕在太子的随行名单中?!”
江玉成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家二弟这么激动。
他一边给自己和江玉群倒茶,一边道:“应该是在的,爹用这个事问过我的意思,我觉得可以,怎么了?”
江玉群突然就眼窝子一酸,道:“没事,就是突然得知这个消息,实在太开心了。振裕虽然被我细心教导了十多年,但我一直没让他干过什么正经差事,主要还是怕他扛不住事……没想到爹和大哥你,有了好事就惦记着他。”
与太子一起剿匪,一看就是一个捡功劳的好差事,太子能文能武,对付一群土匪宵小没有任何问题,而江振裕自己也有一些手脚功夫,不怕会遇到什么危险。
和去前方与真正的军队作战相比,剿匪要安全太多了。
可是,大哥的亲儿子江祁年,也是嫡长子,在比江振裕年纪还小的时候,就被送到了雄关,直面的就是凶残如恶鬼的靖国兵将。
这么比起来,江振裕真是幸运太多了!
江玉成没想到,这么一个事,会让自家二弟感动成这样,在他看来,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他将茶水递到江玉群面前,道:“爹是他亲祖父,我是他亲大伯,有好事不惦记他,能惦记谁呢?他们这一辈中,年纪和身手最合适的,也就只有他了,要说也是振裕运气好吧。”
老大江祁年守在雄关,非召不能离开,与江振裕同龄的老二江寻年,选了走文举的路子,也不会和他抢,老三就更别说了。
江玉群情绪微微平复了一些,他刚刚有些激动,只是触发了往日总觉得亲爹偏心大哥、大哥老和他抢的执念,事实和他以往的认知完全相反的感觉,让他情绪有些复杂。
“而且……”江玉成喝了一口茶水,才继续道:“你也知道,在剿匪一事上,皇帝对太子殿下限制颇多,在银钱上,有咱们爹,倒是不担心,但工部那些家伙,得了皇帝的暗示,故意拖延工期,不能给太子殿下提供足够多的刀枪矛等武器,试图掣肘太子殿下的剿匪之事。”
江玉群早就知道这事儿,但还是气得忍不住拍了一下桌子:“工部那些蠹虫!在这等关系到百姓安危、社稷基石的事儿上,怎可如此小气行事!”
制造武器的事,只有工部能做,其他任何人,任何机构,制作甲胄、兵器等,一经发现便是谋反大罪,抄家夷族没得商量,要是过分点的,直接九族消消乐了。
所以武器只能靠工部给,工部卡脖子,也只能认了。
江玉成让弟弟消消火气,道:“所以,这也是咱们的一个机会。之前我和爹还愁,怎么将炸&药这等东西,合理又能顺其自然地展现其威力地拿出来,这不,太子缺了工部造的武器,就是难得的良机啊!”
江玉群一听,顿时转怒为喜,竖起了大拇指:“难怪爹有事爱找大哥你商量,大哥你脑子确实转得快。只是这么一来,岂不是让振裕得了不小的功劳去?”
江玉群有点担心自己儿子抢了大哥的功劳,也担心功劳太大了,自己儿子太年轻,承受不住。
江玉成气定神闲道:“振裕是有献计之功,但督造之功还是爹和我的,这个不必担心。”
江玉群一想,觉得也是,威力那么大的东西,说是江振裕那毛头小子做出来的,外人也不得信,唯有掌握了制作方法的爹和大哥,才是紧要的。
这么说来,他儿子确实是此次最合适的人选,会用那玩意儿的人可不多,毕竟不了解的人,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给炸没了,就像当初和老夫人一起偷炸药的那些人一样。
“而且此事,我们也没有欠太子殿下什么人情,你不用担心咱们府为振裕又给了什么好处出去。回去后,你选两个信任的人跟着振裕,教他一些应付一些紧急情况的法子,就行了,莫要打击孩子的积极性。”江玉成叮嘱道。
江玉群忙颔首应道:“我知道的,大哥,我都听你的。”
有那等神兵利器傍身,江玉群是一点都不担心儿子的安危了,反而开始担心他出门在外,没了自己和长辈们的约束,变成脱缰的野马,想咋玩就咋玩。
于是回去之后,他只强调,一定要听从太子殿下的命令行事,不可擅作主张。
听得江振裕犹如被唐僧念了经的孙悟空,只觉得晕头转向脑袋疼,想求求亲爹别念了。
二月,寒冬初解,太子便带着人马出发了。
在这前后不远的时间里,兴国各地也开始了三年一度的科举周期。这第一场,便是各县进行的童生考试。
江遐年从系统中看到,二哥江寻年这场考试颇为顺利,和他一起下场考试的徐庭珂,还有几个表兄弟等人,也都十分顺利。
借着小闺女的便利,了解到儿子和侄儿几个情况的乔氏与江玉成,心中也安稳了许多。
果然三月初,就接到了来信,说他们全都过了童生考试。
江寻年知道他爹娘也记挂杨春生,顺道说了说杨春生也过了童生考试的事。
看到这里,乔氏和江玉成忍不住相视一笑。
只有他们知道,本来杨春生的命运有多悲惨,现在他不仅逃过了死劫,还考上了童生,这是走上了完全不同的人生了。
对于江寻年这种出身富贵人家的孩子来说,考上个童生不算什么,他们有更高的目标。但对于杨春生这种,出身底层,还生得容貌昳丽的男子来说,考上童生,不仅标志着家庭阶层会有所改善,自己也多了一层护身符。
江遐年知道后,也很高兴,越多人改变原本的命运,就说明侯府改变命运的几率也更大。
江玉容也拿着信来找乔氏,看来徐家已经将徐庭珂过了童生试的事情,告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