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玄不是说,他是街头小混混出身吗?
怎么可能呢?
一个街头巷尾出身的人,能有这般满腹经纶的高论吗?
燕玄真会诓骗自己啊!
……
宁瓷忽而一个激灵,拉回了自己。
自己在想什么呢?
他是太后的亲信,这种表象纵然能俘获自己的身心,也决不能断了自己的意志。
更何况……
她这会儿仔细听听他所言的那番。
这都是些什么跟什么啊?!
他他他……他现在已经开始密谋造反了?!
他的密谋造反,竟然是得到老祖宗的许可的?!
只见严律义正词严地道:“四殿下在宗人府的这段时日,是磋磨他心智的时日,他必定已经松懈了立场,只盼着【踏雪独家】能出去。所以,太后娘娘您这个时候不管开出怎样的条件,他都会答应。”
“哀家上次开过条件了,他不答应。”
“那是之前,当时他并没有经历宗人府的非人生活。现在就不一样了。更何况,不论太后娘娘您当初开的是什么条件,咱们最终的目的,是在他被推出去问斩的时候,直接调动兵马,将他劫囚救出。”
宁瓷心头大震,这反贼,果然是反贼啊!
“可这风险却是极大。”太后点评道。
“那有何妨?微臣既是兵部尚书,自有能调兵遣将的能力。”说到这儿,严律顿了顿,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当然,就算微臣做不到,微臣的背后还有太后娘娘您这尊大佛在帮衬着。”
“哀家能帮衬个什么?”太后这会儿倒是脑筋清晰,不糊涂了,她与他周旋着道:“哀家现在手头势力不似从前,锦衣卫那帮也不属于哀家了。”
“可还有禁军统领姚洲,他尚是太后娘娘的人。”严律小心提醒着道。
“如果真要动用到禁军,后果不堪设想。”太后想了想,说:“其实,哀家并不想把这件事弄得太大,到时候,若是收不回来,哀家就没有丝毫的退路了。”
“微臣便是太后娘娘您的退路。”
宁瓷忍不住地在心里白了他一眼。
“你确实是哀家的退路,既然是退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你手中的兵马。”太后想了想,道:“这件事,哀家自会安排。你先不要调兵遣将,你这条线暂且不能乱动。但是,劫囚那天,安排谁来押送湛儿,你得安排。”
严律着急道:“可是,微臣真的很想为太后娘娘您彻彻底底地做一次大事儿啊!”
“你是哀家最后的棋子。”太后一字一句地道:“哀家总琢磨着,皇帝不可能这么安静,他一定想要做个什么。如果现在哀家就用了你,待得皇帝有了大动作,哀家就什么都不剩了。”
“是,微臣明白了。届时,我会安排太后娘娘您的人亲自押送四殿下,到时候,自会防范很松。”
“怕只怕,湛儿到死都不愿承认这罪名。”太后迟疑着道:“就怕哀家开出的条件他不同意。”
“若是四殿下不愿承认,更不愿与我们合作。那么……”说到这儿,严律的眼底有着隐藏不住的阴鸷狠辣的光:“太后娘娘,您舍去个没有用的棋子,也是无妨。”
沉默,笼罩在正殿内,太后迟疑着,不舍着,又或者,她在心底盘算着其他念头。
总之,她没有回答。
“启禀太后娘娘,御膳房来人了,他们问今儿晚上要传膳吗?”达春在殿外忽而高声道。
“传罢。”太后对达春道:“今儿哀家难得的好兴致,也有了些许的胃口。既这么,今儿晚膳,严律你也留下,有些事宜还要继续商议,咱们边吃边聊。宁瓷,你可不许再找个什么借口,今儿你得老老实实地一起陪严大人用一顿晚膳!”
严律的眸光探向宁瓷,不知她答应与否。
但宁瓷心头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慌乱,也没有因严律存在而有的紧张和羞赧。
而是害怕。
是忐忑,是不安,是如排山倒海一般汹涌的恐慌。
因为,她终于明白太后将她留下来,听严律议事的缘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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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宁瓷:怎么办,我好怕……
严律:( ̄3 ̄)娘子小亲亲,你什么都不明白。
第88章
宁瓷明白,太后的最终目的,是想拉自己下水。
自己在太后身边这许多年,不仅仅代表的是简家孤女,皇室公主,还代表的是,她爹爹简明华的旧交所拥有的一股子势力。
如果这件事自己被牵扯其中,到时候东窗事发,自己被推上断头台,恐怕,爹爹旧交那些人也会出面。他们一旦出面,保的不仅是自己,还有太后。
太后的如意算盘,打得是真真儿响呀!
但是反观严律。
刚才他也希望自己留下。
他也希望自己卷入这场叛变之中,是为何意?
难不成,他以为自己与他亲密过一回,就断定自己是他的女人,不论他做出怎样伤天害理,谋权篡位之事,自己就当真会支持的么?
怎么可能呢?
我简雪烟根本不是个头脑不清醒,只要有爱就丢了原则之人。
这会子,宁瓷在心底冷笑。
严律精明世故,步步为营,却在这件事上,他下错了棋。
他请自己留下,听了他的反贼宣言,只会让自己打从心底里瞧不起他。
更是对他的感情瞬间冷却了下来。
眼下,太后和严律都没有等到宁瓷的回答,就权当她默认同意了。
他俩继续商讨着如何劫囚之事,更是商讨着,劫囚一旦失败,该如何补救,又或者一旦被发现,该当如何。
当然,他们并没有商议个什么结果来,传晚膳的倒是先来了。
因老祖宗最近食欲不佳,御膳房那边传来的,都是一些可口清淡的江浙一带菜肴。
侍婢们将饭菜一一摆放到一旁的桌案上,宁瓷和严律二人一边一个,扶着太后落了座。
宁瓷正准备开口想说肚子痛,食欲不佳,想离开,谁曾想,这太后许是刚才与严律议事,耗费了太多的精气神,这会子,她眼睛微闭,一副困乏至极的模样,口中缓缓地道:“怎么哀家这会子……倒是没了用膳的胃口。”
宁瓷心头一喜,暗道:这敢情好。大家都没胃口,干脆这饭菜撤回去赏了下人吃去,她也不想吃了。
严律倒是在一旁讨好太后,说:“多少还是要吃一点的,您的身子骨强健了,日后登得大位,还要绵延千万年呢!”
宁瓷不耐烦地暗暗白了他一眼,咬紧了一口贝齿,忍着没让自己的不屑斥声出来。
一片倾心,落错了人。
“宁瓷。”太后把眼睛微微睁开,竟是瞧着严律的方向,说了句:“你先陪严律用膳,帮哀家听听,他有什么良策作为应对。哀家先躺……”
话没说完,太后摇摇晃晃地就要向后倒去!
不仅宁瓷和严律反应极快,就是一旁候着的达春和其他侍婢们也都看到了。
所有人惊呼着一拥而上,将太后稳稳地托住。
一顿饭菜,终究是吃不得。
在达春的指挥下,侍婢们将太后抬回了她的寝殿去了。
达春离开前,回身对严律惭愧行礼道:“真是对不住了,严尚书,太后娘娘最近精气神不大好。就劳烦您独一人儿陪宁瓷公主用膳了。”
若是先前,宁瓷就算心慌意乱,也会期待这一次与严律独处用膳的机会。
但是现在不了。
她的心头万分抗拒,生怕他们造反谋逆之事沾惹了自己。
此时,她怔在原地,没有靠近那桌饭菜的意思,好似那饭菜里有毒似的,自己沾染不得。
殿内除了门外候着的太监们,独留严律和宁瓷二人。
见这反贼目送太后离去,便折转身来,准备用膳的模样,宁瓷赶紧道了声:“我今儿也没什么胃口,你不用陪我用膳。时候不早了,你且先回府罢。”
说罢,她瞧也不瞧他一眼,就径自往前走。
却在路过他的瞬间,她的手忽地一暖,被他牵住了。
一股暖流顺着宁瓷的手,缓缓地涌到她的心头,绵软了她全部的抗拒。
“太后娘娘刚刚才吩咐的,让你帮她听听我有何良策呢!你这会子若是走了,到时候她知晓了,问罪于你,你该当如何?”
严律说这话时没有松手。
宁瓷也没有挣脱,更没有回头。
“不过一顿饭而已,公主殿下不会这么不赏脸吧?”
严律的声音温柔且撩人,不似刚才与太后议事时的那股子力度。
更是在宁瓷打算罢了,就听听他反贼的谋逆宣言,谁曾想,她的胳膊被稍稍一拉,严律直接拉着她坐回了桌案旁。
宁瓷还是没有看他,只是盯紧了眼前这一桌子可口饭菜。
她紧绷着小脸儿,严肃道:“行,你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