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微微一笑,缓缓地道:“微臣既然提了喊太医,自是提前做过准备了,公主殿下,有微臣在,你不必害怕任何。”
宁瓷怔了怔:“提前做过准备了?什么准备?”
严律的眼神飘向四周,见一旁宫道上偶有往来做事的小太监们,还有四处巡逻的禁军们,他只能清了清嗓子,温声道:“微臣既然是兵部的人,寻常也最爱的也是布局一事。公主殿下若是肯信任微臣,改明儿咱们为太后娘娘去看南洋药草的时候,微臣再细细与你详说。”
宁瓷心底白眼翻上了天。
又是南洋药草!
他真的是开口闭口都是老祖宗啊!
这男人,心里头满满的全是野心,都是功名利禄。
也好,既然他这么喜欢攀高枝儿,那就以此给他个机会好了。
总之,今生今世,不论最后结局如何,她简雪烟绝对不可能再跟前世一般蠢笨地与他成婚的!
于是,宁瓷也不接他刚才的这番所言,而是直接道:“严大人,我们做一场交易,可好?”
“好的,娘子。”严律不假思索地道。
宁瓷一愣,好不容易冷却的心,再度慌乱了起来:“你……你……你说什么呢?!”
严律一副讶异的模样:“嗯?微臣说‘好的,这样子’,怎么了?公主殿下你听成什么了?”
一句反问,直接将脸红心跳再度踢还给宁瓷,震得她纵然在树荫下站着,小脸儿也仿若被烈阳晒得一般透红。
她气急也恨极。
跟这伶牙俐齿的反贼周旋,自己真真是只有输的份儿!
奈何,她爹爹的事儿当属首要,这件事若是完成了,老祖宗那边就可直接动手了。
“没什么,都怪蝉鸣太吵了,本公主没听清罢了。”宁瓷硬生生地将话题扯开了去:“是这样的,本公主平日里闲得无聊,没事儿可做,正巧,前段时间,你不是随口问了一声老祖宗,关于我爹爹身后名的卷册一事吗?”
严律着实一愣,本是调情自家娘子的愉快心情瞬间一扫而空。
他没有回答。
宁瓷一边说,一边观察这反贼的表情,她继续道:“本公主也没旁的意思,就是好奇来着,想看看我爹爹的卷册。当时老祖宗说,那卷册在皇上那儿,可我去问了几回,皇上都跟我打囫囵眼儿。我想着,既然你这般会做人,很多事儿三三两两言辞就能达成,要不,你帮我问皇上要来?”
严律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宁瓷细心观察着,却一见他这副模样,她着急道:“既然这是一场交易,事成之后,少不了你的好处!”
“公主殿下要给微臣什么好处呢?”严律终于又开口了,但他的神情没有松缓半分。
“我……我一个公主,还能缺金少银了不成?总之,事成之后,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本公主会斟酌斟酌,然后给你。”
完了,我在说什么?
我现在就是缺金少银啊!
这三年来积攒的所有钱银,前段时间,她为了让阿酒帮忙清理自家大火之后的废墟,全让阿酒带走了。
现在的她,真真是分文没有啊!
“呵……”严律忽而苦笑道:“最近找我做交易的人,怎么这样多。”
“那是因为严大人你聪明过人,智慧上乘,大家都有求于你,这很正常。”宁瓷开始给他的脸上贴金。
“可是这事儿,确实很难办。”严律迟疑着道。
宁瓷只当他说这句,是野心太大,贪婪过甚,想要狮子大开口。她在心底琢磨了半天,担心这场交易,自己根本付不起最终的酬劳。于是,她也试着退而求其次地道:“若是你也觉得难办的话,要不……你去帮我跟皇上打听一下,我爹爹卷册所放的位置,而后我自己去找,不麻烦你。如何?”
严律自是听明白了她心底的小九九,他虽觉得她可爱至极,可面色上还是一脸严肃地道:“公主殿下可知我严律还有另外个身份?”
宁瓷一愣,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知。”
“皇商。”严律告诉她,道:“我不仅是皇上的臣子,也是在咱们大虞行商的商人。虽然有部分手下的产业,最终流入的是皇上的手中,但不可否认的是,我的本质,是一个商人。”
宁瓷心头一沉,只觉得,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
“我既然是个商人,我讲究的就是明码标价。”严律一副抿唇神思的模样,负着手,慢慢踱步到宁瓷的身边,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这件事是一场交易,咱们得事先把价标好,否则,到时候赖账,那就损失大了。”
宁瓷在心底咬牙切齿。
反贼就是反贼!
怪不得他能这样快爬上兵部尚书的位置,原来他是用市井行商的那一套,用在朝堂上了!
他……他竟然还把这一套用在我身上!
虽然交易是我说的,但说在乎我的,也是他啊!
“行罢。”宁瓷有点蔫儿:“你说罢,如果我只是希望你帮我打听一下卷册在哪里,仅仅是这个,你要多少银子?”
“微臣最不差的就是银子。”严律冲着她温和地笑,松针间的一缕阳光洒在他的头顶,一片阴翳遮挡下来,却让宁瓷不由得心头怦然一跳。
“那你说明码标价……”宁瓷觉得,这反贼真的是妖,越与他接触时间久了,越是自己没了气势。
“如果只是问一下卷册所在,作为交易,你必须跟我一起出宫去看太后娘娘的南洋药草。如何?”严律直接道:“出宫的时间我来定,出宫后该如何走,去哪里,也是我来定。怎么样?公主殿下,这场交易,你还要不要做?”
可这句话一说出,宁瓷心头为他燃起的火焰,堪堪被浇熄成了一团灰烬。
呵呵,又是老祖宗!
又是南洋药草!
说什么在乎我,还不都是为了周旋,为了他的太后娘娘,好以后登得高位吗?
“当然要做。”宁瓷再度回到先前的冷声:“交易既然是我提起的,哪儿能有不做的道理?”
“好!”严律站定在她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道:“你爹爹简明华身后名的卷册,现在就在太子殿下燕玄的手里。”
宁瓷大震:“你……原来你早就知道!”
“是昨儿皇上在御书房与太子殿下议事的时候,给他的。”严律直接道:“当然,太子殿下愿不愿意把这份卷册给你看,那就另说了。好了,公主殿下,我这边已经交货了,你那边这两日准备一下,随微臣出宫罢。”
“你!”宁瓷绝望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你为何不早点儿告诉我?!”
“我若是早点儿告诉你,你会跟我做这场交易吗?”严律好笑道:“我刚才盘算了一下,明儿皇上去龙坛祈雨,后天便是女儿家的乞巧节。这两日,宫里头最是闲散,不如,便是乞巧那天,你随我出宫罢。”
虽然宁瓷觉得自己被他耍了,但她爹爹的卷册一事最为重要,自己是否被耍,也已无关紧要。
毕竟,这报仇的事儿全部结束以后,这些个或尴尬,或难堪,或心动,或纠缠的过往,她也不会再去留恋的了。
因为,待得大仇已报的那一日,便是她把性命偿还给妹妹雨烟的时日。
想到这儿,宁瓷心底的气,终于平息了下来。
她正视着严律的眉眼,说:“好,不过是出宫为老祖宗看药草一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本公主随你出宫便是。”
严律的眼睛一亮,刚才一番忧虑的脸上顿时轻松了起来。
“但是严大人,你所谓的明码标价,其实也是这般不疼不痒的。不如……”宁瓷一字一句地道:“我们来玩儿个大的。”
严律愣了愣:“什么大的?”
“我现在不想搭理燕玄,更懒得与他搭话,不如,我爹爹卷册一事,你帮我拿来。事成之后,你不论开出怎样的漫天要价,还是各种难缠的要求,我都一定做到。”
严律尚且有的那一瞬的轻松,再度消散殆尽。
“当真?”他问。
“本公主说话一言九鼎,绝不反悔!”宁瓷豁出去了:“只要卷册你拿来,交到我手上,就算你接下来说,你的明码标价是要我的命,让我血溅当场,我宁瓷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严律的双眸里,有着难言的千言万语,他没有回应。
宁瓷忽而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道:“哦,对了,除了有一件事我绝不答应,其他的,哪怕要我的命都可以。”
“哪件事?”
“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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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严律:天塌了!真的是,塌了一遍又一遍。[爆哭]
第96章
宁瓷没有给严律丝毫的反应时间,她便离开了。
虽然在离开前,她清清楚楚地看到,这反贼的脸上有着完完全全的挫败感。
但是,那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