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承安自然不敢真的送客,却见严律也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只见严律拱手一道:“看来,姑娘确实是四殿下口中的美妻无疑,严某刚才得罪了。”
他故意将“美妻”二字咬得重重的,果然,引来简雨烟上钩了。
“美妻?”简雨烟愣了愣:“燕湛真这么说?”
“那是自然。”严律看了一眼廖承安,方才又对简雨烟道:“我与四殿下平时并无往来,廖兄最是清楚。因我只是给太后娘娘做事儿,对四殿下也只是有着恭敬行礼之谊。”
“是是是。”廖承安在一旁附和着道。
“所以,四殿下对我是这般称呼你的,定不会有故意的成分,还望姑娘无需疑心。”
“我自然不会疑心。”简雨烟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严律:“只是我不懂,我为什么要去宗人府见他?就因为你们那个破计划?”
“不错。更何况,四殿下进入宗人府这些时日,你俩也很久没见,定是思念,既如此……”
“我才不想他呢!”简雨烟冷冷地摆弄着自己微微圆润的手指间,直接反驳道:“我确实是他的女人,我现在肚子里还有他的孩子。但是,这并不代表,我就多想他了。”
严律愣了愣,有些诧异。
“由皇上判他一个斩立决,然后咱们这边开始劫囚起兵?”简雨烟讥讽道:“不论那些个罪名或真或假,难道,只要我一天不去,皇上就一天不去判他了?不可能罢?!”
“确实不可能,但这事儿讲究的,便是个契机。而且,你若是去了,四殿下会立即认罪,那我们起兵,也可以快一些。”严律缓了缓口气,道:“更何况,格敏公主他们今夜就要来了。”
“来就来呗!干脆他们来的时候,直接跟咱们西山里的兵将们直接发动一场战乱,不是更好吗?到时候,根本无需问斩燕湛,便可直接拿下幽州城。犯得着那么多此一举的吗?”
“姑娘有所不知,金人他们都是以礼为道,以善为先的。这一次,他们说是带着赈灾粮前来,若是到时候赈灾粮没有拿出,却直接兵戈相向,这对世人也是说不过去的。”严律胡诌道:“更何况,他们本是想让格敏公主与太子殿下成婚,这本就是喜事一桩,皇上那边似乎也都在准备大婚事宜,就算姑娘想要直接发动战乱,恐怕,格敏公主他们不仅不会同意,就连太后娘娘,应该也是不愿的。”
“你少在这儿说官话!”简雨烟不耐烦地道:“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太后娘娘对燕湛是什么态度的么?燕湛还真以为自己以后能黄袍加身,待得金人来临,他就能今后执掌天下了?做梦呢!”
严律怔愣住了。
简雨烟继续道:“燕湛那个窝囊劲儿,干啥啥不行的人,太后娘娘能瞧得上他?呵呵,就连皇上都瞧不上他的!我跟了他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他吗?”
“可是姑娘你……是他的妻子……”严律不解地道。
“我们又没有成婚,怎么称呼我都无所谓。”简雨烟直接道了声:“实话告诉你,我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就是因为他身上有金人的血脉。我需要我的孩子也有金人的血脉。除了血脉,燕湛对我而言,一点儿用都没有!”
第121章
严律心头大震,却与廖承安一起纳罕了起来。
“我原先就生活在金陵城,听严大人的口音也是带着金陵那边的官话音,想必,你也是从那边儿一起北上过来的。”简雨烟一边说,一边摇着扇子,道:“你应该知道金陵城,乃至周边城镇都已经成了什么样儿了!白骨遍地,饿殍荒野。冻死骨,人吃人,荒郊野外,更是山匪横行,盗贼泛滥。这一切,都是那个狗皇帝昏庸不作为所致!”
严律如鲠在喉。
他想说,那些年,太后垂帘听政,皇上根本没有丝毫实权,九州上下先前那般,太后她根本脱不了干系。这段时日,皇权重回皇上手中,九州上下已经在慢慢平定,也许彻底恢复国泰民安的时日还很长,但,这已经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想说,但他根本不能说。
简雨烟继续道:“大虞早就要完了,内里早就溃烂腐朽不堪。金人的天下才是真正的未来!我早早地对金人投了诚,孩子更是有着金人的血脉,待得那时,我不仅生活安稳,无忧无灾,而且,我的孩子,是燕湛的孩子。不论燕湛是死还是活,我的孩子一定是有金人最尊贵地位的血脉。你觉得,我今后的地位会低么?既如此,我管他燕湛是真被问斩了,还是能被你们劫囚了呢?”
纵然严律能在朝堂上舌战朝臣,但面对简雨烟说的这些个歪斜之辞,他忽而哑口无言。
就连一旁的廖承安也尴尬道:“可是小雨儿啊,四殿下素日待你也不薄啊!”
“当真待我不薄吗?我被他养着的时候,好吃的没有,好喝的也没有。有的人,跟我长得相似,却能在慈宁宫里吃香的喝辣的。可我呢?若是太子殿下身上有金人血脉,当年我也不可能跟某些人替换了身份,落到这般憋屈的屋子里。”
廖承安自是听不懂简雨烟的这番话,但是严律,倒是彻彻底底地听明白了。
“因为四殿下没有被封王建府,所以,他手中可获得的俸禄并不多。”严律开始为燕湛说好话,周旋着道:“姑娘若是不嫌弃,等会儿见到四殿下之后,我再带你去我那酒楼吃顿好的,如何?你若是愿意,从今儿开始,我每天都派人往西山庄子里给你送好吃的好喝的,保准比慈宁宫里的膳食更鲜美,如何?”
“呵,你少在这里说漂亮话了!”简雨烟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道:“总之,我是不会去见他的。再说了,自从来了这里,我与这里的姑娘家早已商议好了,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大事儿,燕湛那边,有他没他,对我来说都一样!”
严律愣了愣,却听见廖承安在一旁补充着道:“呃,严老弟,是这样的。山里其实还有三千多个女子,是其他兵将们带来的妻女舍妹之类。这些女子,平日里在咱们庄子里帮忙打杂,烧饭烧水,洗衣服。小雨儿呢,本就是个烈女子,前两年她就来过这里,跟这帮女子关系不错,就召集这些人成了一个女子战队,打算跟咱们那三万八千人的部队一起起义。她们好像是准备……”
说到这儿,廖承安看向简雨烟,却听见她补充道:“准备从侧路奇袭。”
严律不住地夸奖道:“小雨儿果然有花木兰之英姿,竟然知晓奇袭之战策。”
“哦,那是因为在我儿时,曾听太后娘娘讲他们金人的故事里听来的。他们金人打天下,最喜欢奇袭之策了。”说到太后,简雨烟满眼都是崇拜,原先的冷言冷语和阴阳怪气也都消失不见了:“太后娘娘她自个儿就是喜欢把战策玩成花儿的人。当初她一个金人在后宫里,没有认识一个人,还被其他妃嫔奚落,便是凭借她用了这些个战策,方才走到今时今日的地位。”
“是啊!”廖承安也感叹着道:“你看我们西山大部队三万八千人,其实,都是原先吃不饱饭的农家汉子。这里每一个人当初都想进入兵营,为皇上效力。奈何要想进入兵营,没有坚实的后台关系,没有前后上下银子打点,一切都是不能够的。也幸亏太后娘娘她不嫌弃,给这些人一个饭碗,给了他们一个可以安稳居家的生活地儿。”
“可是……”严律不解道:“九州上下的兵将一直都很稀缺,我们兵部每年都在招兵买马,人数根本不够啊!”
廖承安冷笑一声:“严大人这些年都在朝堂之上,根本不曾去过乡野田间,你是有所不知,每个月朝廷都在抓壮丁,确实,那是为了补充兵营。可这些人进了兵营里是干嘛的?是直接在战场上冲锋上前,当肉盾的!说白了。大家都知道,只要是被朝廷抓走的,基本是死路一条,有去无回。”
“也是有回来的。”严律解释道:“我那里有很多完整的兵将往来记录……”
“那也是极少数的。大多数还不都是去送死的吗?说是只要死了,就会给家里一笔恩恤银,事实上,真能拿到真金白银的,又有几家?”廖承安摇了摇头,冷笑着道:“这些事儿,皇上根本不知情,因为底层百姓的事儿,压根儿就奏不到上头去!”
“最近皇上把沿海外务事宜全权交给了我,我曾抽空去过一趟沿海一带,那边还算不错。”严律心头五味杂陈地道:“中原一带确实了解不多,前段时间冀州旱灾,我去过一趟,确实宛如人间炼狱。”
“可我怎么听说,朝廷前段时间派兵去沿海了?”廖承安讥讽了一声:“你一个兵部尚书,不可能连这个都不知道罢?!”
“外族势力最近渗透沿海一带,搅乱民心,这事儿是从我手上过的,我自是知晓。”说到这儿,严律生怕他们觉察出幽州城内没有多少兵将一事,便又胡乱补充了一句:“不过,那都是前段时日的事儿了,这两天,去平定沿海的那几个兵营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