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律的眸光落回太后的脸上,他的心情倏地复杂了起来。
他深知,若是要想得到太后的全部信任,应下这门亲事,方为上策。
可是……
严律一瞬不瞬地看着太后,认真地道:“谢太后。微臣今儿能走到兵部右侍郎之位,实在是太后您的帮助。微臣,已经不敢再奢望更大的恩惠了。”
“这哪儿算是什么恩惠呀!”太后的眼睛笑得弯弯的。
不待太后继续说,严律直接道:“微臣对娘子情意深重,心里实在装不下其他什么人,今生也绝没有再续弦的想法。微臣实在深爱吾妻,无法自拔。若是太后指了婚,恐怕,会辜负了这位姑娘。”
“这……”太后的脸色有点儿尴尬:“就连哀家的亲孙女,养得标标志志的漂亮公主,你也不想要吗?”
严律的眉头一蹙,心头更是低沉到了谷底。
莫非……
果然,就像是印证了严律的想法,太后直接厉声道:“宁瓷!她是哀家最心疼的乖孙女,这些年养在哀家的身边,哀家真的是越瞧越喜欢,总想着哪一天给她寻个知根知底的,又是哀家亲信的如意郎君。可你竟是不愿?!”
“哀家亲信”这四个字,对严律来说,诱惑力极大,这是得到太后信任的最佳利器。
但他拱手一叹,直接将这顶亲信的头衔硬生生地戴在了自个儿的头上,他正色道:“微臣作为太后您的亲信,就更不能与宁瓷公主成婚了。”
“这又是为何?!”
“微臣若是再次成婚,就不能算是头婚了,会玷污了宁瓷公主的清誉,也会委屈了宁瓷公主。更何况,微臣也不能让宁瓷公主下嫁于微臣,却做了个小的啊!”
太后:“……”
待严律离开后,太后却一改刚才阴沉的表情,反而笑着对达春说:“严律真是不错。”
“奴才瞧着也是。”达春恭敬地道:“像他这种,一旦对某人情根深种,却不轻易改变心意的,换做是朝堂,也不会轻易动摇他的立场。”
太后满意地对达春点头道:“正是如此。”
*
洛江河早就驾着马车等在皇宫外了。
当他得知太后有想要撮合严律和宁瓷的意思,而严律却直接拒绝了,洛江河大呼了好几声的“可惜”。
严律冷冷地盯了他一瞬后,不再多言一词,便直接上了马车。
洛江河见四周无人靠近,便探头冲着车帘内,低语了一句:“这是接近太后的最好时机,也是能弄死简雨烟的最佳机会,你竟然错过了!!!”
“跟简雨烟成亲?”严律口气森冷地道:“会脏了我枕边人的身份。”
洛江河直接想到,严律的枕头边,每晚都放着他那方清玉色锦帕,不由得摇头叹息了一番。
严律这会儿要去的地方,是幽州内最大的酒楼,揽月楼。昨儿他就让洛江河在这里准备个雅间,好宴请几位大人。
这会儿,他刚下了马车,看着客流量最多的揽月楼,对洛江河道:“你可以行动了。”
“是,老大!!!”
严律没想到的是,他今儿似乎在走桃花运。
他刚进入雅间,却见那几位大人们都来了。
不仅来了,而且……
看着雅间内,一屋子已经坐满了或清丽,或活泼,或端庄的姑娘们。看着这些姑娘们的眼睛顿时对他放出了震颤的光,严律倒吸了一口凉意,他回头望了一眼引路的店小二,他怀疑是不是走错了路,进错了屋子。
雅间内的大人们看到严律推门而入,纷纷笑着站起身来:“哎呀,严老弟,你可算来了!咱们几个饮茶都饮了三轮了!”
“见过严大人。”一屋子的漂亮姑娘异口同声地冲着他行礼道。
严律看着这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朝官大人们,思忖着,早就暗查过了,他们也不曾有喜欢风花雪月的癖好啊!
谁知,其中一位大人笑着对严律道:“这几个姑娘家,都是我们府中的女儿家。”
严律:“……”
“一直没机会给你认识一下我女儿。”另一位大人拉过一个活泼阳光,看上去也就才刚及笄的小姑娘,说。
“这两个是我的女儿。”
“这是我的外甥女,姿色才干那在我们家族里是一等一的。”
“这是我侄女,从小最是贤惠,算命的早就算过了,她旺夫!”
“……”
严律深吸一口气,叹息道:“对不起,各位大人,严某,已经成亲过了,也不打算再娶二房。今儿宴请各位大人们,是想谈谈朝堂之事。”
作者有话说:
----------------------
第17章
顿时,整个雅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但由于这里的诸位大人们,都是太后的亲信,也是目前严律想要站稳的群体,纵然他再怎样地反感,也不能就此甩袖走人。
因而只能重新另寻一雅间,好酒好菜地伺候着各位千金们,方才作罢。
奈何,严律的这张脸,这身形,算是最完美的金字招牌,纵然他直接拒绝了各位千金们,这帮名门贵女们在另外一处雅间里,却一个个地兴奋不已,没有一个人是扫兴的。
反观诸位大人们所在的雅间里,他们似乎扫兴极了。
严律看破不说破,对他们歉意道:“今儿在太后娘娘那里聊了很久,来晚了,望各位大人们不要介意,我先自罚三杯。”
“严老弟最近是皇上和太后娘娘面前的大红人呐!”一个看起来非常敦实憨厚的大人,说话间带有点阴阳怪气。此人正是接替简明华之位,成为目前的内阁首辅,齐衡。
严律真诚一笑,如实道:“我才入朝堂没两年,再怎样也不如诸位大人们在皇上和太后娘娘心中的地位深厚。”说到这儿,他却话锋一转,神情略微沮丧了几分:“不过,刚才在太后娘娘那儿,我好像有点儿得罪了她,现在心里头担心得很呢!”
“哦?怎么了?”一听“得罪”二字,诸位大人们顿时一扫刚才的不快,纷纷好奇了起来。
严律看着眼前的几位大人们,认真地说:“我拒绝了宁瓷公主。”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刹那间,让所有大人们都怔愣不已。却也让他们顿时明白,严律既然都拒绝了公主,那他们府中的千金,自然也是没戏了。
得知是这样的结果,诸位大人们都干干地笑了起来。
严律却状似无意一般,环顾了一圈雅间里的众人,惊讶地问:“哎?卫峥大人呢?他怎么没来?”
这会儿说话的,是锦衣卫指挥使廖承安,他冷笑着道:“严大人原是卫峥手下的,结果一个刺客事件,直接让你取代了他的位置,他还能来么?”
严律口中不断地说着“惭愧”,继而叹了口气,说:“哎,这件事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原想着,今儿晚上他若是能来,我先是赔罪,再跟他说,等这件事平息一段时间,待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气儿都消了,我再让位给他。毕竟,这兵部右侍郎之位,本不属于我,我做得很是不安啊!”
始终在一旁沉默用膳的大理寺卿许龄,不由得愣了愣:“哦?严大人真有此意?”
“当真。”严律认真地道:“我若没有这番诚意,为何将今儿与诸位大人们的晚膳安排在这揽月楼呢?毕竟,这揽月楼,是卫峥大人府中的产业啊!这么的,今儿晚膳,咱们多吃点,让小二再多上点儿这里最贵的酒菜,好让卫峥大人多赚点。”
禁军统领姚洲笑了笑,将一口鲜嫩多汁的红烧甲鱼肉塞到口中,道:“眼前这一桌,就要好些银子了吧?”
严律没有动筷子,他只是靠着椅背,挺拔地坐在那儿,看着诸位大人们吃喝的模样,淡淡一笑,道:“银两这种事儿,诸位大人们别放在心上。这两个雅间等会再多上点好酒好菜,这一顿,算我的。等会儿大人们回去时,我再让店小二重新打包一些个这里的糖糕点心什么的,你们带回去,给府上的其他人都尝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其他人也不得不客套一些。
尤其是内阁首辅齐衡,红光满面地笑着说:“那你也吃啊!怎么光吃白菜呢?”
严律笑了笑,淡然道:“自小胃口不大好,平日里用膳比较古怪,只爱简单的白菜,黑面馒头一类。”
众人:“???”
就算原先这几位大人们对严律颇有微词,但一顿酒足饭饱之后,一个个都与严律称兄道弟了起来。待所有人全都乘了自家马车离开后,严律方才将堆了一整晚的假笑,收拢了。
他全身心都在担忧着洛江河那边,生怕今夜出现一星半点儿的纰漏,那有些事儿,恐怕又要周折许久。
待他徒步走到自家府邸不远处,看到洛江河和好些人乌泱泱地都站在府邸门口,他那压抑的身心顿时轻松了起来。
“老大!”洛江河和那十来个弟兄们看到他回来了,一个个都笔直站立,纷纷行礼,齐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