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了瞧天色,还有半个时辰城门才关闭,这么看来,燕湛今儿是不打算回宫过夜了。
洛江河他们从四面远距离包抄,最终在天色暗沉,临近入夜之时,看到燕湛在左顾右盼之中,走进了一间小方院。
洛江河他们不着急,燕湛这会儿刚回去,警惕性必定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轻举妄动。
反正,他们弟兄十来人,已经将这间小方院全数包围,纵然这里头有个什么妖魔鬼怪,三头六臂的,也是插翅难逃了。
他们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瞧着里头的灯烛点燃,再慢慢凑近听见里头传来隐约说话声儿,洛江河便招了招手,让几个弟兄们跟在自己的后头。
接下来——
“咚!”
洛江河的皂靴一脚踢开了院门!
他不需要敲门,静候,寒暄等一系列礼仪之道,那样的话,会方便某些人躲藏。
可是,闯入他眼眸里的,没有惊慌失措的娇羞美人,更没有方寸大乱的四皇子。
只有此时,正端坐在前院儿正中央的太师椅上,一手拿着摇扇,一手品着香茗的燕湛。
见到洛江河的第一眼,燕湛却冷笑了一声:“哟,我当是谁这么不长眼的,原来是父皇的狗。”
洛江河心头一沉,他再也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最坏的情况。
但他面色上也没半分慌张,街头巷尾长大的孩子,纵然有人在面前撕破了脸,也不会有丝毫的慌乱。
不过,洛江河还是在心头汗颜了一番。
若今儿个是他的老大严律坐了锦衣卫首领之位,恐怕,面对燕湛此时怡然自得的模样,严律的眼底根本不像自己这般,有一丝一毫的诧异。
洛江河阴沉着脸,拱手道了句:“四殿下,得罪了。搜!”
旋即,他身后十来个弟兄们直接冲进了这方小院儿,开始搜查了起来。
可是,洛江河觉得不对劲。
因为燕湛没有丝毫的慌张。
燕湛站起身来,一双眉眼死死地盯着洛江河,冷笑着走到他身边,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是想找人,还是想栽赃?”
洛江河一听,顿时大脑混乱至极,心头紧张万分,若是此时严律在旁边,他真的要哭天喊地求得一个法子了。
不过他也适时地想起,曾经严律叮嘱过他,若是在面临突发棘手状况,自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事儿,那就,紧绷着脸,不去正面回答好了。
于是,洛江河就这么紧绷着脸,学着严律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他微微地扬起下巴,瞧也不瞧燕湛一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地道:“四殿下,我奉的是皇上的旨意。”
“呵呵……”燕湛的冷笑瞬间收拢,旋即,却是恶狠狠地道:“父皇会对自己的亲儿子搜家?呵,你糊弄谁呢!”
洛江河将自己的目光落到燕湛那张阴沉的脸上,他一字一句地道:“皇上要搜所有跟金人有关的宅院,为的,不过是还高院使死因的真相罢了。这本就行的是正义之事,怎么在四殿下的口中听起来,好似一番蝇营狗苟的呢?还是说,四殿下这般质疑,为的,是掩藏那番上不得台面的秘密呢?”
“你!”
弟兄们将整个小方院儿里的人全数带了过来,两个侍婢,一个老嬷嬷,两个侍卫,除此以外,再无他人。
“例行公事而已。”洛江河学着燕湛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阴阳怪气地说:“所有跟金人有关的,都会搜查。四殿下,你看,这不就结束了么?你到底在害怕什么呢?”
说完,他瞥了一眼燕湛那张咬牙切齿的脸,转身抬脚便走。
却有一名弟兄直接喊住了他:“头儿,那是什么?”
众人随着此人的手指望去,却见,在前院一棵不起眼的大树下,围着大树,摆放了一圈尖尖的东西。
洛江河一怔,对弟兄们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人瞬间控制住了燕湛,其余之人,全部都跟着洛江河走到那棵大树下。
东西挖了出来。
别说洛江河震住了,就连燕湛自个儿都震住了。
*
锦衣卫大批人马押着燕湛回宫的时候,严律在自家府中刚换好了后脊上的药。
刚才来换药的两个御医们说,再过几日就可不用换药了,伤口已然结痂,还说严律恢复的速度要比常人快上几许。
“只要严大人每日下了朝,去一趟御药房就行,我们在那边给你准备涂抹一种清凉的膏药。”
“我今儿才去了一趟御药房。”严律好心提醒他们:“关于太后娘娘怀有身孕一事,你们在宫外说说就行了,在皇宫内还是要当心着点儿,别被太后娘娘听见了。”
这两个御医顿时噤了声儿。
谁人不知严律是太后的亲信?
他俩吓得脸色惨白,收拾起药箱告了辞,转身便走。
严律就这么看着他俩落荒而逃的模样,心头有着忍不住地快意。
他已经透露给他们了。
太后娘娘怀有身孕一事,在皇宫内说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还要到宫外去说。
却在此时,他远远地就看到洛江河独自一人奔了回来。
“怎么样?”严律紧闭了府门,着急地问。
“他那小院儿里没有简雨烟。但是,金人长箭的箭尖儿,我们已经安排好了。”
“现在燕湛人呢?”
“弟兄们把他直接押回皇上那儿了,老大,我特意回来跟你说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
严律想了想,道:“你们按章程办事就行,剩下的不要管了。我来安排。”
“那简雨烟呢?”洛江河担忧道:“会不会她当年也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死了?”
“不可能。”严律笃定地道:“你还记不记得忆雪轩开张那天,咱俩同时看到的那个背影?”
“可后来咱们不是发现雪烟小姐,哦,不,是嫂子,她还活着吗?也许那天咱俩看的那个背影,其实是嫂子来过了?”
“绝对不可能。”严律的双眸盯着前方的某处,眼底所见的,却是他在金陵城的那些年,总是想要追寻简雪烟身影的时光。
任何人看错了她的背影都有可能,但他严律,绝不可能看错!
*
此时此刻,宁瓷正在慈宁宫的寝殿里一页页地翻找史册,无法安睡。
查找她爹爹身后名的,本就是一桩大事儿,现如今,又多出了一个月后要与太子燕玄成婚的仓促决定。
这两桩事儿加起来让她身心无法负荷,偏偏这会儿燕玄已经带着数万粮草兵马前往冀州。
一灯如豆,堪堪将她的思绪拉去了好远。
好不容易拉回思绪,却又盯着史册,无法凝神。
罢了。
她离开案几,推开殿门,享一晚月色清幽如水,也是一桩美事。
此时,慈宁宫里静悄悄的。已过亥时,今儿折腾了一天,太后早已熄灯入睡。
慈宁宫早已落了钥,其他侍婢太监们也都各回其屋,徒留几个值夜的尚在,但一个个的,被夏夜的闷热和蝉声鸣叫得昏昏入睡。
突然,慈宁宫正门那儿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似是有紧急之事将要禀报。
宁瓷赶紧走上前去,带值夜的打开宫门,宁瓷看到的第一眼,竟然是严律!
四目相望,严律原本阴冷深沉的眼眸,顿时化成了一汪清泉。
他温柔地笑道:“你怎么还没睡?”
宁瓷被怔得目瞪口呆。
因为她分明瞧见,严律在见到自己一瞬间之前的眸光里,潜藏着阴冷,狠毒,甚至是跟南洲子当年殴打那帮可怜的乞儿们一样,眼睛里,分明有着彻彻底底的杀意。
他……
他不是太后的亲信吗?
-----------------------
作者有话说:宁瓷:原来,癫症也能让眼神瞬间变换的吗?
严律:娘子小亲亲,是我啊,我是你的小癫夫啊!
第71章
“若非微臣在忆雪轩耽搁地晚了些,微臣也不会瞧见那帮子锦衣卫们,直接押着四殿下回宫的架势啊!”严律的声音带着恐慌,带着着急,语气恳切,着实担忧。
但此时,正站在太后身边的宁瓷,却在他的眼底没有瞧见一丝一毫的担忧。
反倒是一股子莫名的森冷,仿若冰川九州的大雪寒霜,映衬了他的眼底。
可这会子,着实恐慌的,却是太后了。
她本来都已经歇下了,却硬生生地被严律的砸门声儿给惊醒。
这段时日,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瞧着面色红润,脉象有力,可这身子骨却像是被暴风雨击打的芭蕉,看似硬朗支撑,实则内里却是虚透极了。
更何况,今儿白日里,民间的大夫瞧过了,太医院的御医们也轮番看过了,她不仅没有喜脉,而且脉象稳健。但她自己心里十分清楚,最近这两个月,自己的身子,是每况愈下,精气神大不如前。
更何况,今儿慈宁宫来了这样多的御医们为她诊脉,一个个的,瞧着眼花缭乱,说的内容倒是相当舒心。可这沓樰團隊帮人真走了之后,她只觉得头晕眼花,乏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