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弈侧首,见谢凝夭目光专注,轻声试探:“此物......恐怕多方争抢,我们未必能得手。”
谢凝夭嘴角微弯,视线却未从笼中移开,淡淡道:“那便拭目以待,看看哪位金主出手最是豪阔。”
苏弈犹豫片刻,像是下了决心:“若你......当真想要得紧,我可以......”
话未说完,谢凝夭忽地嗤笑出声,终于转头看向苏弈,眼底是洞悉一切的冷然,“谁说我想要,此物非是善类,凶戾诡谲得很。”她又望向笼中,仿佛要将那抹身影看穿。
旁人或许不识,但她谢凝夭不会不知,笼中这华服囚徒,前世可是位高权重的魔族长老之一,终日与她为敌,处处掣肘。
万万没料到,未来那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魔族长老,今时今日竟是此番光景。
一抹笑意在她眼底深处蔓开,她悄然于袖中掐动法诀,一丝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荡开,誓要将眼前画面定格留存,待得来日,定要在他面前反复播映。
果不其然,拍卖槌刚响,竞价便如烈火上游。长公主包厢的出价声几近失控,谢凝夭心下了然,只怕这“珍品”,才是长公主今日的真正目标。
几番激烈角逐,竞价者逐一败退,最终仅剩长公主包厢与谢凝夭包厢正对面的一处厢房仍在胶着。
谢凝夭细微的探查对面雅间,不忍嗤笑,果然是冤家路窄,那端坐主位者,正是太子殿下。
最终的较量在皇权之间展开,太子殿下略胜一筹,稳稳拿下。
谢凝夭垂下眼睑,此时间点,距那场浩劫已然不远,今日所见种种来看,这未来魔尊长老的身入牢笼,或许正是那场魔尊肆虐的发起者。
谢凝夭携苏弈回到府邸,她独自回来院中,便见无奇已早早候在廊下。
少年身影在暮色中绷得笔直,迎上前来质问:“主人,你今日去了何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焦躁。
谢凝夭脚步未停,只随意应道:“随意走了走。”
无奇紧跟在侧,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委屈与不甘:“平日里,你总推脱不愿与我同游......今日倒是有闲情陪别人。”
谢凝夭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少年紧抿的唇线和倔强的眼神一览无余。
她心知无奇连日积攒的怨气,放软了声音道:“那明日,我陪你一道,可好?”
无奇闻言,紧绷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但嘴里仍嘟囔着,语气酸涩道:“我便是又争又抢,也未必能得到......旁人倒好,不争不抢,反倒什么都有。”
谢凝夭抬手,轻轻拂过他柔软的发顶,带着安抚的意味:“你若是听话,自然都会有。”她顿了顿,眸中闪过一丝狡黠,道:“不如今夜,我便陪你出去走走?”
无奇黯淡的眼睛倏地亮起,追问道:“去何处?”
谢凝夭嘴角上扬,吐出几个字:“夜游东宫。”
夜色渐浓,月华如银霜铺地。
两道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东宫深处。
谢凝夭目标明确,第一时间寻到顾卿生。
顾卿生骤然察觉附近多出的气息,迅速环视,发现是谢凝夭,压低嗓音,急道:“你怎么来了?”
谢凝夭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道:“白日里,太子拍下的那个人,囚在何处?”
顾卿生面露难色,眉头紧锁:“此人......颇为棘手,太子急需他作为药引。”
“药引?”谢凝夭瞳孔微缩,声音里难掩惊异。
顾卿生脸色沉郁地点点头:“嗯。太子有位老师,需以此人......炼制丹药。”他犹豫片刻,抬手指向府邸西侧一处守卫森严的独立院落,“那位老师......便居于此,不过此时辰,他应已安歇。”
谢凝夭顺着方向望去,颔首示意知晓,不再多问。
她朝无奇使了个眼色,两人身形拔起,如轻烟般悄无声息地掠上那院落主屋的房顶。
谢凝夭伏低身子,屏住呼吸,轻轻捻住一片屋瓦,极缓极轻地掀开一条缝隙,她垂眸向下望去,借着月光下,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谢凝夭浑身骤然僵住,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她眼底布满了难以置信。
竟是她重生后,初见的仙门七杀长老。
第15章 炼丹
谢凝夭千算万算没料到是七杀长老,她忽然回想起顾卿生说炼制丹药。
堂堂仙门长老,居然用魔族炼制丹药,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让人难以置信。
谢凝夭推算太子殿下应当并不知晓七杀长老的真实身份,否则先前也不会那般殷勤地邀她效力。
毕竟,单凭七杀长老在仙魔两道赫赫威名,其价值便远胜沈言白那个仙门首徒的身份。
谢凝夭短暂压下无头无尾的思绪,与无奇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分头搜寻那人的下落。
很快,两人便锁定了一处守卫森严的偏院厢房。
谢凝夭让无奇在外把风勘查,她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入。
未曾想,一落地,便对上一双异常明亮的眼睛。
男子竟仿佛早已料到她的到来,道:“你来得也太慢了吧!再晚点,你就只能给我收尸了!”
谢凝夭身形骤然顿住,难以置信地审视着那张被珠宝映衬得过分妖异的脸庞,冷声道:“你......认识我?”
“谢凝夭!”男子气急败坏地低吼,锁链因他的挣动哗啦作响,“莫非重活一世,连脑子也不灵光了?”
“你......”谢凝夭瞳孔剧烈收缩,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能不能别装傻了!”男子声音带着虚弱的焦躁,“先放我出去!”
谢凝夭依旧伫立不动,目光如刀,道:“你......是怎么死的?”
“还不是因为你!”男子脱口而出,语气里满是怨怼。
“因为我?”谢凝夭眉梢挑起。
“沈言白亲手了结了你!我为你报仇,技不如人,反被他斩于剑下!”
谢凝夭哑然失笑,道:“叶书怀,你以为......这般荒谬的说辞,我会信吗?”
“你先帮我解开!”叶书怀带上了一丝近乎崩溃的恳求。
谢凝夭在叶书怀的恳求的眼神里,用法术凝出一柄短匕,刀尖一转,“唰”地一声便挑断了那根缠绕在叶书怀身上闪烁着符文的仙门特制困魔绳。
束缚一解,她抱臂而立,斜睨着正活动僵硬手腕的叶书怀,语带玩味:“不过话说回来,堂堂魔族长老......怎落得如此狼狈境地?”
叶书怀闻言怒气上涌:“还不是你们仙门中人,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虚伪至极!”
“哦?”谢凝夭挑眉,“和我有什么关系?和仙门有什么关系?”
叶书怀冷笑一声,盯着谢凝夭:“你到底是真不知情,还是假不知道?和我装什么装!”
“呵。”谢凝夭轻笑。“本尊今日不过是存心来看你笑话罢了,鬼知道你怎么也重生了......不过也好,我正有份薄礼相赠。”
叶书怀皱眉道:“什么?”
谢凝夭不再多言,指尖生出灵光,倏然绽放,化作一面灵力凝聚的清晰水镜。
水镜之中,叶书怀身带枷锁,满缀珠宝,被囚于笼中供人赏玩的屈辱画面。
各个角度,无比清晰。
叶书怀只看了一眼,瞬间面红耳赤,仿佛受了奇耻大辱,怒吼出声:“谢凝夭!你是不是疯了!竟耗费灵力存录这种......东西!”
谢凝夭戏谑道:“这有何妨?此景当真是......别具风情,本尊也未曾想到,未来叱咤风云的魔族长老,年少时竟也有如此傲人的风姿,早知这般,昔日我又何必与你处处为敌?”
“谢凝夭!”叶书怀气得浑身颤抖,双目喷火,“你休要欺人太甚!莫以为我此刻修为未复,你便可以如此羞辱我!”
谢凝夭见他当真气得不轻,眼底的狡黠更浓,但也收住了,在镜面轻轻拂过,水镜应手消散,她轻笑一声,调侃道:“重活一世,你倒越发......斤斤计较起来了。”
叶书怀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谢凝夭收敛了玩笑的意味,正色道:“好了,言归正传,说吧,究竟所为何事?仙门究竟在行何等勾当?让你沦落自此。”
叶书怀深吸一口气,压下怒气,沉声道:“仙门暗地里大肆捕猎魔族,以我族血肉......炼制丹药。”
谢凝夭道:“你有什么证据?”
叶书怀猛地抬起头,眼中是藏不住的恨意与悲愤,他指着自己,声音嘶哑:“我!就是证据!”
谢凝夭再问:“那你与沈言白又是怎么回事?”
叶书怀嘴唇微动,尚未出声,谢凝夭声音平静却带着杀意,道:“想清楚再答,若有一字虚言,我此刻就能取你性命,你应该明白,这对我而言不过是弹指之间。”
叶书怀脸上浮起一抹嘲讽,道:“我原以为......他亲手了结你性命,你该恨他入骨才是,未曾想,你竟还对他如此......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