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凝夭倚在床头,并未等待太久,门扉便被推开。
她以为是沈言白折返,头也未抬便道:“怎地这般快?”
进来的却是无奇,他双手捧着一个沉甸甸的大托盘,上面堆满了各式点心粥羹,正腾腾冒着热气。
他一脸莫名其妙道:“什么快?”
无奇早已按捺不住想进来,但之前沈言白硬是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云里雾里地说了一通,无非是他为谢凝夭治疗期间,不容外人打扰。
若非顾念着谢凝夭,无奇是万万咽不下这口气的!
在院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沈言白那个讨厌的身影踏出门槛,刚松一口气,对方却又凉凉地补充:“她刚醒,精神不佳,不宜见客。”
“客?”无奇瞬间炸了毛,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分,“你竟敢说我是客?”
他几步冲上前,指着沈言白的鼻子,“先来后到你懂不懂啊?这院子,是我先住进来的!我才是主,你是客!明白吗!”
沈言白微微挑眉,嘴角上扬,语气平静却暗藏风波,道:“哦?看来是你并不知晓。”
“论先来后到我认识谢凝夭远在你之前。”他刻意顿了顿,慢条斯理道,“不仅如此.......”
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居高临下,话语轻飘飘地砸下,道:“我还同她早已成婚,且同床共枕,度过了许多.......许多时日。”
无奇听得额头青筋暴起,无名之火骤起,想也不想就攥紧拳头要挥过去,道:“你个贱人!”
沈言白不闪不避,甚至微微扬起了下颌,仿佛就等着他这一拳落下。
无奇这饱含怒气的拳头挥到一半,却猛地停住了。
这不对!
无奇怒极反笑,眼中狡黠,道:“呵!我懂了!你在这儿设套呢?等我先动手,你好去主人面前装可怜,告黑状是不是!你个死贱人!少跟我玩这套阴的!”
沈言白脸上的平静终于破裂,眸色沉下来,道:“嘴巴放干净点!”
无奇却愈发挑衅,仰起脸,几乎要凑到他面前,嘴里像点燃了小炮仗,道:“贱人贱人贱人!我就骂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打我呀?来啊!我求求你快点打我!”
他恨不得把脸贴上去的样子。
被如此无赖的挑衅纠缠,让向来清冷的沈言白也快按耐不住怒气,他深吸一口气,终究是不愿再与其纠缠,猛地一甩袖袍,转身便走。
迟早!他定要让这个碍眼的东西消失!
看着沈言白满腔憋屈消失在回廊尽头,无奇心中积郁已久的闷气瞬间一扫而空,感觉从未如此畅快!
他立马抄起早已准备好的一大盘美食,喜滋滋地推门而入。
谢凝夭见进来的是无奇,意外地挑了挑眉。
待他放下托盘,她才吩咐道:“你稍迟些再去找顾卿生一趟,告诉他,我们过几日便要动身前往渝州,问他可愿同行,京中怕是要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了。”
无论如何,顾卿生毕竟是她的表哥,她不愿见他成为太子争夺权利的牺牲品。
无奇满口应下,道:“好嘞,主人!”
随即,他不经意地问道:“呃.......那个人.......”他朝门外努了努嘴,“他不会也要跟着咱们一道去吧?”
谢凝夭自然明白“那个人”指谁,沉默一瞬,淡淡道:“随他吧。”
无奇立刻撇嘴,故作疑虑道:“可.......他跟长公主那婚约还没撇清呢!这么不清不楚地跟着,不太合适吧?”
谢凝夭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恰在此时,门扉再次被轻轻推开。
沈言白端着一个小巧的食盘进来,盘中是精心熬制的清粥小菜,正散发着清淡的米香。
谢凝夭心中那股因无奇提及的“婚约”生出的不悦,噌得一下被点燃。
她目光扫过沈言白递来的碗盏,刻薄地挑剔起来,故意嫌弃地拨弄了一下碗沿,道:“咽不下去!难吃!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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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前面几章写得感觉不太好,后面有时间会小改小改一下,感谢包容!!!!!!!!![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爆哭][橙心][让我康康][亲亲][加油][比心][竖耳兔头]
第37章 客栈
谢凝夭刻意的挑剔,就像是鸡蛋里挑骨头,存了心要膈应沈言白。
她看着沈言白端着清粥的手微微地顿在半空,他向来平静的眼底生出一丝黯然。
沈言白这样的模样,让谢凝夭心中莫名升起一丝短暂的快意,却又迅速被更深的烦躁碾压过去。
无奇在一旁听得幸灾乐祸,连忙殷勤地将一碟精巧的糕点捧到谢凝夭面前,道:“主人,别理他!吃这个,这可是京城酥香斋顶好的师傅做的,排了好久的队才买到!”
谢凝夭瞥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的糕点,确实诱人。
她伸手接过,刚凑到唇边,沈言白那清冷的声音响了起来,像一盆冷水熄灭了她的食欲。
“你气血未平,内息紊乱,这些糕点过于甜腻,脾胃不好吸收,对你的身体无益。”
谢凝夭的动作僵住了,指尖捏着糕点,吃也不是,放也不是。
无奇见状,火气噌地冒起,却强压着,换上一个油亮喷香的鸡腿递过去,道:“那吃这个!这个不甜腻!”
沈言白冷眼扫过鸡腿,眉头微蹙,道:“荤腥油腻,此刻入口,徒增脾胃负担。”
无奇忍了又忍,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终于又端出一碗熬得软糯的甜粥,几乎是咬着牙问:“这个总行了吧?清淡,软烂,好消化!”
沈言白只看了一眼,便淡淡道:“糖霜放得太多,她向来不喜甜食。”
这句话蜻蜓点水般在谢凝夭心地生出一点波澜。
她倏然抬眼看向沈言白,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他竟然.......记得?
无奇却是再也压不住火气,猛地跳脚,指着沈言白的鼻子,道:“姓沈的!你存心找茬是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主人吃什么用得着你管吗!”
他气得脸都红了,觉得沈言白简直是在挑衅他,不给他面子!
沈言白却无视了无奇的暴怒,只是再次将那碗他带来的,熬得米粒开花,汤色清亮的白粥,稳稳地递到谢凝夭眼前,声音放得低缓,恳切道:“我知道你此刻胃口欠佳,但多少用些,温养脾胃。”
他的目光中藏着谢凝夭看不懂,也不愿看懂的情绪。
只听见他低沉的请求道:“.......求你,吃一点吧。”
谢凝夭:“.......”她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别扭感笼罩着她的心头。
如今沈言白用这种几乎卑微的语气对她说过话,让她无所适从,甚至隐隐有些反感。
他到底想干什么?赎罪?还是另有所图?
看着沈言白甚至作势要亲自喂她,谢凝夭心头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碗。
谁要他喂!假仁假义!虚情假意!
谢凝夭不动神色的在心地暗骂,指尖传来的瓷碗温热感却让她觉得有些烫手。
她垂眸看着碗中微微晃动的清粥,抿紧了唇,不情愿但也不想过于矫情,只能僵硬的用勺子舀起一点,送入口中。
米粥温软清淡,确实极易入口,可咽下去时,喉间却像堵着什么,莫名难受。
休整了几日,叶书怀在谢凝夭苏醒后的翌日便匆匆离去,只道是魔族有要事待办,具体何事,他缄口不言。
谢凝夭也不便深究,即便问了,她心底也清楚,叶书怀多半不会吐露真言。
出行当日,顾卿生如约而至,同行的竟还有苏弈。
城门外略显萧瑟。
谢凝夭看着苏弈,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苏弈快步上前,道:“听闻你要远行,特来相送。”她语气微顿,嗔怪,“还有,先前你受伤,为何不告知于我!”
谢凝夭避开她的视线,轻描淡写道:“不过些许小事,无足挂齿。”
谢凝夭习惯了,并未觉得不妥,但苏弈却暗自伤神,下意识认为谢凝夭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谢凝夭并未过多闲聊,简单告别后,便进去马车。
只是叮嘱道:“你快回去吧。”
苏弈伫立在原地,缓缓点头,目送着马车轮廓在官道上渐渐缩小。
她下意识提步向前追了两步,随即却又猛然止步,怔怔凝望着远方烟尘,身影暗淡渗出几分寂寥与挣扎。
要是她也能随谢凝夭一同走就好了......
但身后的城墙的影子却如同牢笼将她困在里面。
车内,谢凝夭恰好掀帘回望,恰巧瞧见到苏弈那欲行又止的落寞姿态。
她放下帘子,沉吟片刻,目光转向身旁的顾卿生,道:“你对她......”
顾卿生正襟危坐,闻言眼皮微抬,淡淡道:“与你一般。”
这短短四字,如巨石落下,瞬间堵住了谢凝夭的试探。
她张了张口,最终只是默然,重新掀帘望向车后,苏弈的身影已化作尽头一个小小的,模糊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