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从一开始就慢慢地变了......可这些话,如鲠在喉,终究无法道出。
在渝州城数万百姓的性命之前,这些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谢凝夭无意多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沈言白执意跟着,那便由他吧。
无奇却按捺不住,在一旁撇着嘴,用气音嘀嘀咕咕道:“装模作样......谁还不会装腔作势了?”
谢凝夭耳尖微动,听到了无奇这声抱怨,却没说什么。
沈言白是否装模作样,她无从断定,但她可以确定的是无奇对沈言白的厌恶,是实打实的。
下一瞬,无奇便刻意对谢凝夭道:“主人,我也有点不舒服......”
谢凝夭:“......”
沈言白:“......”
这很好玩吗?
无奇见两人的表情相当的冷漠,他抽了抽嘴角,腹诽着真是一群冷漠无情的人!
此刻,他幼小的心灵真正地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随后,谢凝夭带着两人直奔城外魔军驻扎的地方。
在阴沉的天幕下,魔气森森的营地渐渐显露,一路行去,畅通无阻,仿佛是特意等着她前去。
直至行至军营腹地,一名戴着狰狞面具的魔卫倏然现身,谢凝夭记得这个面具,认出他是前世叶书怀身边最亲近的魔卫。
他对着谢凝夭躬身施礼,姿态恭敬谦卑,声音透过面具传出,道:“恭迎魔尊归来。”
谢凝夭的脚步骤然顿住,她眸光锐利,注视着这个魔卫,声音冷冽道:“你唤我什么?”
魔卫却并未直接回应她的问题,只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垂首道:“长老已在帐内恭候魔尊多时。”
谢凝夭脑中立即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算计,怒意瞬间升腾,这一切,果然是叶书怀在背后操纵。
他究竟想做什么!
谢凝夭掀开沉重的营帐门帘,帐内,叶书怀正坐在一桌珍馐佳肴前,见谢凝夭踏入,立刻含笑起身,殷勤招呼:“你来了?”
他快步上前,道:“快入座!瞧瞧,这些都是你往日里最喜欢的菜肴,我特意寻了当年你最爱的那位厨子,亲手为你烹制。”
谢凝夭垂眸扫了一眼那满桌色泽鲜亮、香气扑鼻的菜肴,一时竟无语凝噎,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书怀竟还当着沈言白的面提起此事。
前世她与沈言白第一次冷战时,谢凝夭受不了沈言白不吃、不喝、还不说话,就特意寻来一位极其擅长烹制辛辣菜肴的厨子,日日变着花样做辣菜逼沈言白吃下。
每每见他被辣得眼尾泛红,泪水止不住地滚落,谢凝夭便会自顾自地凑上前,指尖轻佻地抹去他眼角的湿痕,语带施舍道:“别哭了,我知道你想和好。”
“喏,对不起,是我不对,我不该限制你的自由。”
沈言白便会抬起那双被辣得水光潋滟的眸子,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地控诉道:“我要......”出去。
可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谢凝夭打断,她扬着下巴,几乎是挑衅道:“可是——我不改。”
沈言白:“......”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这招数在小事而起的冷战中却屡试不爽。每每僵局难破,谢凝夭便会拿出这“辣菜求和”的法宝。
当然,若遇真正的大事,这招自然无效了,不过谢凝夭也从不缺其他“办法”。
谢凝夭怒斥道:“叶书怀,你究竟想做什么?”
叶书怀缓缓执起一旁的白玉酒壶,姿态优雅地为谢凝夭在酒盏内斟满琼浆。
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意味深长道:“不做什么,我不过是在......帮你呀。”
“帮我?”谢凝夭眉梢微挑。
“正是。”叶书怀放下酒壶,“你不是在刚好在寻找神器么?我以这渝州城数万百姓的性命,助你一臂之力,我想......你如今已经寻得了几件神器了吧?”
“那你可知......剩余的神器,在什么地方?”
不等谢凝夭回答,叶书怀便自顾自地道:“就在那些......曾经叱咤风云的仙门各大门派手中!”
“最初的仙门,是何等盛况?大宗门林立,足足有十八个门派!更别提那些的小宗门、小世家!那你可知为何如今,偌大天地间,唯剩一个仙门独尊?”
叶书怀将盛满琼浆的酒盏推向谢凝夭,道:“那是因为他们起了内讧!为了搜刮散落的神器,他们不仅屠戮无辜的人族和魔族,更是到了一种同门自相残杀的地步!”
“神器......那可是至高无上的法宝!得其一者,在仙门之中便是人上之人!神族湮灭,唯余仙、魔、人三大族,可是人族在他们眼中,如同蝼蚁般的存在,怎配染指神器!魔族呢?更是被仙门打压得苟延残喘,苟活于世!”
他嘴角勾起,讥讽道:“仙门中人,早已理所当然地认定唯有他们,才配执掌神器!”
谢凝夭厉声质问:“所以......你便以渝州城数万人族的性命为筹码,要挟仙门?”
“你不觉得......这可笑至极吗?”
“仙魔之争,居然是以人族为牺牲品!荒谬!”
叶书怀闻言,非但不恼,反而低低笑出声来,道:“呵......看来你不知晓其中秘密。”
他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道:“那些曾滥杀无辜抢夺的神器的门派,几乎陷入了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今日若是你得了神器,明日被灭门的可能就是你,神器在各大门派的手中流转,最终,是如今仙门的紫薇长老出面,才勉强平息了这场杀戮!”
“紫薇长老本欲严惩那些为夺神器而滥杀无辜的仙门败类!可你猜如何?那些人......竟逃了!他们就藏匿在人族之中,或许是他们的子孙后代,或许......就是他们自己改头换面!”
他摊开双手,语气残忍道:“要么交出神器,或......全城陪葬!”
谢凝夭闻言,只觉得可笑,道:“叶书怀,你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归根结底,不过是为了一己私欲!真正觊觎神器的是你自己吧!”
叶书怀缓缓摇头,脸上依旧挂着那捉摸不透的笑意道:“这有什么区别?你的......便是我的,我的自然也是你的。”
“住口!”谢凝夭猛地感到一阵恶心,她嫌弃地后退半步,道,“休要在此恶心我!”
叶书怀对她的怒斥浑不在意,语气依旧温和,甚至循循善诱道:“无妨,你只需要知道,这不仅能助你解开魂咒,更能替我报血海深仇!这不好吗?”
谢凝夭冷笑伸手,接过叶书怀递来的酒盏,酒盏是冰凉的,坚硬的。
但下一瞬,她手腕猛地一翻,哗啦一声,无色的酒液在空中划过,尽数泼洒在叶书怀的脸上,醇厚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
“不好!”谢凝夭将酒盏重重顿在桌上,冷声道:“叶书怀,我警告过你,不要妄想利用我!这话,你当是耳旁风了吗!”
叶书怀被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脸,他霍然起身,眼中怒火,低吼道:“你!”
无奇见状,一个跨步,挡在谢凝夭的身前,眼神凶狠地瞪着叶书怀道:“你想干吗!”
沈言白也上前似乎等待随时动手。
叶书怀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算了,他皮笑肉不笑地压下怒火,抬手用袖口缓缓抹去脸上淋漓的酒渍,重新跌坐回椅中。
叶书怀的目光却越过无奇,先是瞥了一眼一旁的沈言白,随即又转向谢凝夭,道:“呵......你应当是不记得了,其实这原本是你求我帮你的。”
谢凝夭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反驳道:“我求你?叶书怀,你是疯了吗?你是真不怕我动手弄死你吗?”
叶书怀:“......”他喉结滚动,咽下差点脱口而出不该说的话,好吧,严格来说,并非是谢凝夭求他,但那也确是她亲口对他所言......
他深吸一口气,道:“无妨,你忘了也属正常,我说了你只需记住,今日之举,乃是你我二人,共同的夙愿便好。”
谢凝夭被他这番云里雾里的话搅得心烦意乱,眉头紧锁道:“你究竟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一直沉默的沈言白突然开口,道:“凝夭,别听他的话。”
叶书怀轻轻地看了沈言白一眼,随即又看向谢凝夭,语气温和甚至有点哄人的意味,道:“听不懂便罢了,来,坐下,一同吃点吧。”
他自顾自地拿起玉箸,夹起一块的肉片送入口中,咀嚼着,声音含糊不清道:“吃完这一顿,一切便都好了。”
谢凝夭耐心耗尽,厉声道:“你当这是吃断头饭吗?吃完就好了?少废话!立刻撤走你的魔军!”
叶书怀慢条斯理地咽下食物,抬眼看向她,声音轻飘飘的道:“可惜啊......来不及了,现在......怕是已有不少人命丧黄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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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感谢[橙心][橙心][橙心]能看到这里的小宝,真的是天使了,跪谢了[爆哭][爆哭][爆哭]小女子感恩戴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让我康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