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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明月_祁子衍【完结】(94)

  随即,他又恢复了平静的姿态,甚至有些冷漠的决绝,道:“不过,无妨。我早就说过了,你逃不掉的。”

  “除非我死,否则......你就只能留在此地,静静等待七日之后才能离开。”

  谢凝夭闻言,只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两人几乎难以达成一致,最后只会两败俱伤。

  值得吗?

  她恍惚间觉得,眼前这个偏执到几乎疯狂的沈言白,竟与前世的她有着几分可悲的相似。

  那份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那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为何她过去从未察觉到?

  是重生后的沈言白改变了,还是他过往将这份本性隐藏得太好,好到无懈可击?

  谢凝夭疲惫地阖了阖眼,不愿再与他争辩什么。

  如今她的力量受制,除却比普通人身手敏捷些,气力大了些,没有更多的优势了。

  若是让她与沈言白抗衡,简直是痴心妄想,更令她心烦意乱的是,沈言白还能那般轻易地控制她的行动。

  “要死,就死得远一些!”谢凝夭别开脸,声音冷硬,“别在我眼前碍眼。”

  沈言白喉间溢出一声轻应,“会的。”

  随后他缓缓地俯下身,默默拾捡地上的碎瓷片,不知是心神恍惚还是刻意为之,他的指尖倏地被锐利的碎片划破,渗出血珠,他轻轻“嘶”了一声。

  谢凝夭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抹刺目的红,心头微动,嘴唇张了张,最终还是缄默不语,甚至刻意转身走向窗边,背对着他,凝望着窗外。

  这细微的回避,却像一把生锈的钝刀,一下一下的落在沈言白的心上,没有多痛,但是却很折磨。

  若在从前,谢凝夭早就急切地执起他的手,为他仔细疗愈伤口了。

  沈言白受不了这种对比,他眸中的神采黯淡下去,默不作声地将满地狼藉收拾妥当,便悄然退出了房间。

  直到听着身后门扉合拢的轻响,谢凝夭紧绷的肩线才渐渐地松弛下来,轻轻吁出一口气。

  她倚在窗边,久久眺望窗外。

  沈言白的这片神域,倒像是一处被遗忘的世外桃源,庭院之中,桃花开得正盛,微风过处,落英缤纷,粉白的花瓣如细雨簌簌而下,铺满了院子各处,甚至飘落进屋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美得......恍如隔世,却愈发让谢凝夭的心绪纷乱,不知归处。

  谢凝夭独坐在窗边,静静地望着窗外纷飞的桃花,心底泛起一丝自嘲。

  她并非没有感情的石头,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哪里......

  一直以来,谢凝夭都渴望万事万物皆能掌控在自己手中。

  纵使遭遇什么无法预料的变故,她也必须确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占据绝对的优势。唯有如此,才能为她带来一丝虚无缥缈的安全感。

  谢凝夭自幼桀骜不驯,难以管束。

  一方面,是由于谢令生与柳训之在世时,终日忙于事务,即便偶有闲暇,也对这唯一的女儿极尽宠溺,纵容她率性而为,凡事皆由着她的性子。

  这无疑加剧了谢凝夭的独立,以至于孤僻的性情。

  无论遇到何事,无论是受了谁的欺侮,她也只会独自舔舐伤口,而后默默筹划,用自己的方式加倍讨还。

  谢令生与柳训之在人族中的声望极高,备受敬重,而谢凝夭却像个混世魔王,她不愿让父母知晓自己时常与人争斗、惹是生非。

  另一方面,谢令生与柳训之过早地双双殒命,留下谢凝夭一人,自此漂泊无依,孤苦伶仃。

  她失去了家,终日逃亡,惶惶不可终日。

  若非当年沈言白伸出援手,将她带入仙门庇护,很难想象,无人管束,深陷绝望的谢凝夭,最终会成长为哪种模样。

  或许......会变得更加乖张暴戾,坠入魔途。

  所以这样的谢凝夭需要将一切牢牢握在掌心,必须在所有关系中占据主导。

  她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沈言白。

  这何尝不是以一种可悲的方式,用以掩饰她那不堪一击的脆弱呢?

  她越是想要掌控沈言白,内心深处便越是恐惧他,她害怕沈言白终有一天会离去,害怕他会失控,更害怕......他从未真正爱过自己。

  谢凝夭缓缓低下头,趴在窗边,望着落地的桃花,心中思绪万千。

  如今呢?

  她踏上了一条与前世有些不同的道路。

  她的目光不再仅仅局限于沈言白一人,她的世界变得更加广阔,她不再执着于掌控沈言白,不再需要他常伴左右,甚至......不再渴求他的爱意。

  然而命运弄人,沈言白却仿佛成了前世那个执拗、不安、充满占有欲的她。

  他是否也和她当年一样,内心被同样的恐惧所蚕食?

  沈言白......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谢凝夭轻舒一口气,她想起了许多人,忆起了许多与他们共度的时光。那些温暖、悲伤、平淡的片段缓缓流过心间,让她的心绪渐渐平和下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倚着窗棂,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境。

  梦中,她的父母安然健在,她也从未遇见沈言白。

  她仿佛还是那个在夔州城里无忧无虑、横行霸道的小恶霸,日子过得简单而快活。

  可是,在那份看似酣畅淋漓的欢愉之下,心底深处却总萦绕着一丝不可言喻的空虚,仿佛缺失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梦中的谢凝夭想不明白,待她睁开惺忪的睡眼,目光下意识地投向窗外。

  只见院中那棵繁茂的桃花树下,静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言白微低着头,神情专注,修长的手指正灵活地摆弄着什么,似乎......在编织着什么物品?

  谢凝夭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好奇,但她迅速敛起神色,不愿将这份关注表露得过于明显。

  她起身推门而出,缓步走到庭院,在距离沈言白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这个距离足以让她看见沈言白额角那道被她用碗砸出的伤痕,赫然在目,未曾经过任何处理,只是任凭血迹结痂。

  以他的能力,明明只需一个简单的治愈术法便能令其愈合。

  谢凝夭蹙起眉头,开口问道:“你留着额头上的伤,是想时刻提醒我,伤你的事吗?”

  沈言白闻声,第一反应竟是匆忙将手中正在编织的东西藏于身后,脸上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慌乱,抬眸看向她,语气有些无措,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谢凝夭:“......”

  她简直要被沈言白这拙劣的演技气笑,没好气地反问:“......你是故意的吧?”

  她根本不信沈言白会察觉不到她的靠近,她并未刻意收敛脚步声,这么大一个人就站在他身旁,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沈言白......何时学会装傻充愣、欲擒故纵的把戏了?

  可是沈言白的耳尖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他垂下眼睫,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没有......我只是觉得,留着这伤,你看见了或许能解气几分。”

  谢凝夭简直无法理解他的脑回路,无语地蹙紧眉头,道:“沈言白,你脑子是不是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你把我当成什么变态了吗?看见你头破血流我就会开心兴奋?”

  沈言白急忙摇头,试图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凝夭却懒得听他辩解,不耐烦地打断:“赶紧把它治好,别在我面前玩这种卖惨博同情的把戏,我看着就厌烦。”

  沈言白眼底的光彩彻底黯淡下去,像被霜打蔫的叶子,低声道:“好。”

  谢凝夭见他嘴上答应,手上却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心中愈发笃定他就是故意的。

  但她绝不会因此产生半分内疚,谁让他先用那种令人不齿的手段控制她?

  活该!

  她移开视线,环顾这片被桃林与朦胧雾气笼罩的庭院,试图转换话题,道:“你这神域......地方大吗?”

  沈言白抬眸看她,如实答道:“很大,但你只能在这方圆一里之内走动。”

  谢凝夭:“......”果然是个狗东西!

  沈言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小心翼翼的承诺道:“只要你不想着离开这片区域,我便不会再控制你的行动,更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谢凝夭毫不留情地拆穿他,冷笑一声,道:“你强行将我囚禁于此,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控制和强迫了好吗?”

  “还是说,你还想过其他吗?”

  沈言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没有,除此......之外,不会了。”

  谢凝夭压根不信,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冰冷,随即二话不说,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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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感谢感谢感谢[橙心][橙心][橙心]

  第75章 很丑

  沈言白默默注视着谢凝夭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口,似乎想解释些什么,可还是咽了回去,生怕再惹她动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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