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寐前欢_罗敷媚歌【完结】(40)

  这曾是她的家,却不再是了。

  父母在,不远游,原来说的是真的。她才理解,已经迟了。

  云央垂下头,默默流着泪。

  薛钰以为她不信他,俯下身在她身侧,“这不是多难的事,我说了,我来解决。”

  她烧黄纸的手缓缓停下。

  “云央,你以后的人生,我……姐夫来负责。”薛钰道,“学着相信我。”

  “姐夫……你真好,你会一直对我这么好么?”云央眼眶潮湿,低低道。

  他的心忽然一颤,认真承诺:“会。”

  其实他还想问,你会一直需要我对你好么?

  却只道:“回家吧,槿香馆里你买的那些小玩意都等着你呢,还有祖母,也一直念着你。”

  *

  淹了的房屋田舍都已进入有条不紊的重建中,薛钰带着云央回了上京。

  漕运通了,江上风冷,来往船只也逐渐增多,可波涛翻滚间还是浊浪滔天,偶尔有家伙事锅碗瓢盆飘在水面上。

  雪花混在绵绵细雨中,云央恹恹躲在船舱里,这次倒是没有来时晕船了,可一张脸还是煞白。

  薛钰沿途检阅河岸修筑情况,心里着急,怕她在船上时间长会晕船严重,人从未有过的急躁起来,没两日就起了一嘴的燎泡。

  簌青心中不由咂舌,若在以前,“急躁”这两个字与公子是完全不沾边的。

  晚间归来,他便来云央的船舱看一眼,有时她抱着书卷睡去,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痕。

  有时就神情黯淡地看着夜空发呆,连他走到身后都没察觉。

  还有时趴在窗前就睡着了,袖子都是湿的,他便俯身将她抱到床榻上,吹灭了烛火,于幽暗中静静陪她一会儿,耳边是浪潮声,薛钰内心的焦躁便宁静了下来。

  云央的变化很明显,跟以前鲁莽跳脱的少女大为不同了,这一路上,水路换陆路,她都没下过几次马车。

  直到路过驿馆给马换草料,她下车看见了一只小黄狗,才露出了笑容来,蹲下来温柔地摸着小狗的脑袋,午后的暖阳被树叶割裂成细碎的微芒,洒在她细致美好的眉眼上。

  薛钰停下脚步,于微光中问:“想要它么?把它带回薛府与你作伴可好?”

  一旁的小男孩嘴一扁,眼眶登时就红了,想过来把自己的小狗抱走,却被父亲拦住牢牢按在怀里。

  这上京来的大官,想要一只狗,他们这样的小老百姓还能不给么?

  云央看了眼小男孩,迅速摆了摆手。

  真看不出姐夫这样的端方君子竟是强取豪夺之人。

  这是人家小孩的心爱之物,这跟那些不顾自己孩子是否允许就把东西送人的大人有什么区别?

  “不喜欢?”薛钰蹙眉,不解,“可你方才还对它笑。”

  若是以前的云央,定会颇为无语的反问笑又咋啦,我还对很多东西笑呢,就都得拥有?

  如今的云央只垂眸淡淡道:“喜欢就要带走么,没必要。”

  她自己都不知道在薛府能住多久,也不知道以后的归处又在哪里,有那么多不确定,再带个狗跟她来回折腾,何必呢。

  到了上京,回了薛府,薛老夫人知道了云府发生的事免不了一顿唏嘘,掩面拭泪,抱着云央哭了好一会儿。

  云央这些日子憋在心里的彷徨无措也被引了出来,又大哭了一场。

  云央自知身上带着重孝,不便去老夫人前伺候,也不想惹得老夫人伤心,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在槿香馆里,无事不怎么出来。

  薛老夫人感慨这丫头真是长大了的同时,又欣慰又难过,只得派府里的小姐们轮流去槿香馆与她说说话,解解闷。

  可失去父母的伤痛并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开解的,那种无措如同看不见的潮湿,在忽而下一场雨的时候或在某个佳节家宴上就会悄然而至。

  她只得学会自己走出来。

  薛钰去找了祖母,免了府里妹妹们去打扰云央,让她自己静一静,给她时间,她会学会掩藏内心的伤痛,这便是成长。

  一直到过年,云央都是这种状态。

  薛钰去看过她几次,有一次她正站在窗边看着落雪,脸上有湿润的泪痕。还有一次她将自己裹在被褥里,身体蜷紧,连睡了三天。

  找人这种事东厂最擅长,薛钰亲手画了云嘉小像,可云嘉的身份特殊,找人之事只能暗中进行,一时半会儿难有进展。

  幽州水患这么大的事,薛钰料想云嘉不可能不知,至今未有消息,那定是走不开。都走不开了,怕是遇见什么困境了。

  当时他去城外迎送亲的队伍,与云嘉见的第一面便是她自己掀了盖头,执意要走,连嫁衣都没脱,要他“放她走”,还需要帮她掩盖她离去之事,就当是报了救父之恩。

  三年之后,她归来亦或不归来,他都可以另觅新妇。

  薛钰自小便是天之骄子,从不喜勉强什么,既如此,何必纠缠,就依她说的办就是,更何况他本也不想这么早就娶亲,或者说娶不娶都无所谓。

  左右是报恩,报恩便要以对方满意的方式。

  那时的他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再寻她。

  实在没法子了,薛钰略微沉吟,当下回自己院中找出云嘉留下的信,提起笔……

  及冠之年就以书法雅冠上京,心高气傲的薛灵均,第一次临摹了别人的字迹。

  他将十成十像云嘉写的信递给云央,云央接过,看了许多遍。

  “不许再哭。”他道。

  她许多天未出房门,穿着雪白的寝衣,见他来也只是披上了绛紫色的袍子,乌发雪肤,眼睛湿漉漉的,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能不能给姐姐回信?姐姐还能再给我回信吗?”

  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眼神柔软,“可以。”

  她高兴地欢呼,颇有喜极而泣的意思,竟十分自然的扑过来抱住他的腰,扎个马步埋首在他胸前,“姐夫真好!姐夫太好啦!”

  他的心在她环抱中轻颤,闭了闭眼,叹息,她还是小孩呢。

  在薛钰眼中还是小孩的云央过完年就十六岁了,过年的时候恰逢云央的生辰,薛钰给包了个大红包,颇为丰厚。

  云央看清数额后,受宠若惊地收下了。

  过年的时候下了好大的雪,府中婢女和小厮扫雪都扫不及,青湖结了冰,跟镜面似的。

  年节的喜庆再加上小孩心性,大家竟打起了雪仗来。

  云央被欢笑声吸引,推开窗,便看见积满雪的树下站着个人,一阵风吹来,落雪纷纷,锦衣玉冠的青年斯文清俊,身上落满了和煦的日光,光影和雪花交错下风姿翩翩,如神仙似的。

  薛钰朝她招招手,一旁的簌青双手捧着一根崭新的红缨枪。

  云央怔住,迅速从楼上跑下来。

  薛钰抬眸望去,云央家常梳妆,碧玉簪子松松挽着乌黑的长发,雪白的狐裘将那小脸衬得白皙如上好的瓷器,经此巨变后一夜之间长大了,有了大家闺秀的婉约。

  现下眼里的疲惫和黯淡褪去,又有了生气,但好像除此之外还多了些什么,微微一笑时自有一段妩媚腼腆。

  不知,还喜不喜欢舞刀弄棒?

  “送你的,生辰礼。”薛钰笑道,“许久没碰枪了吧?”

  “二姑娘,这杆枪是公子年前就差人特地去麓山上找神兵世家打造的,花了不少银子插了队定制的,你看,这上面还锻造着一朵祥云。”簌青道。

  云央迟迟未接。

  “不合心意么?”薛钰犹疑道。

  “不是。”云央摇摇头,眼眶又湿了,“就只有爹送过我这个……”

  “是我的不是,害你又伤心了。”薛钰温和道,“你只记着,我和岳丈一样,望你有自保的能力,也愿给你做后盾。”

  说罢,他的神情在落雪中冷峻起来,“来,让我看看你的功夫生疏了没有。”

  云央伸手接过崭新的红缨枪,眼眸中的微光逐渐凝聚成锋利和坚韧。

  她将袍子脱下递给婢女,扎起马步起势,先是阴阳转,卷起的气流逐渐凌厉,银色的长枪舞出了残影,带起一阵阵残雪。

  碎玉琼花飞舞间,少女身形舒展,倾身低头,闪着寒芒的长枪如游龙从她肩背处翻滚掠过,她扬起手臂脚尖点地跃起,将长枪重重砸向落满积雪的地面,而后果断利落地收势将长枪负在身后,流风回雪间风姿蕴藉。

  一旁的婢女们惊的脸都白了,而飞雪树影里的矜贵公子眼里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与惊艳。

  第28章 为她找个好人家嫁了

  “姐夫吃过饭了么?”云央收了势,安静问他,“没吃的话,小炉上还温着饭菜,我也没吃。”

  薛钰点点头,“正好,我也没吃。”

  云央坐在他身旁,却又觉得不妥,接过婢女手中的菜,起身为他布菜。

  薛钰按住她的手臂,笑的温柔斯文,“家常些,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云央点点头,安心坐在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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