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手一个癞□□的人不是她?
小小飞虫,就吓成这样,何时学的在旁人面前如此矫揉造作了?
薛钰道:“簌青,来。”
又过了几日,四夫人来槿香院找云央,面露难色,抿唇,忐忑道:“央央啊,那个陈公子说家中老人不同意他与你去幽州,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唉,你说说,怎么见了面才说这个,真是的……”
云央愣了一下,随即淡笑道:“无妨无妨的,兴许是人家没看上我呢,此时说总比相互了解后再说得好。”
四夫人轻声问:“我再给你找找?不着急,这事儿得慢慢来,找个合你心意的才是。”
云央:“就交给四夫人您了。”
*
经此地动,皇帝还朝,朝堂中的气氛却诡谲起来,与先前太子监国时的端稳完全不同,不知从哪传出来立储君不遵从长幼有序,倒反天罡,才引得上天震怒的传言来。
东宫陷入一片紧张气氛中,为破局,太子要提前迎娶太子妃了,有太子妃娘家助力,方能让太子之位更稳当些。
而宋府贪墨之事还是随着地动被揭露了,小人物的沉浮在这混乱之际毫不起眼,也无人知道是谁伸了一把手,宽限宋家筹集银两填补亏空,才得以轻判阖府流放岭南之罪。
薛钰往返于东宫和皇宫之间,忙不得闲,心里却一直隐隐惦记着云央。
不知她消气了没有。
可每当他回府,都已经晚了,她的槿香馆大门紧闭,他只得从簌青的讲述中得知她每一日的喜怒哀乐。
东宫不稳,他便得为太子筹谋,免不了去以往随意推掉的应酬。
之所以答应同僚邀约,其实还有一个私心,那便是他不能纵自己沉溺于对云央不正常的感情中,他不知是不是人到了岁数都需要有个伴侣,食色性也,他是不是也不能免俗?
天馥楼是上京有名的销金窟,美酒佳肴,环肥燕瘦的各色美人络绎不绝,莺莺燕燕们都作一副文雅做派,吟诗作赋更是手拿把掐,妓子养的像闺秀,这便是此处大受文人雅士青睐的原因。
当然,还有朝中大臣。
薛钰望着面前的靡丽艳景,压住心头的不适,坐了下来。
同僚们都讶异一向清正文雅的薛大人竟然与他们“同流合污”,言语间皆是热络相邀,一番推杯换盏后,一眉间点着花钿,翠袖罗衫飘然生香的女子朝他迎了过来……
花楼中的女子看重钱财,但在都有钱有权的情况下,长得俊美的公子那便更受欢迎了。
鼻息间那浓烈的香气直冲肺腑,薛钰眉头蹙得愈发地紧,在那女子往他腿上坐的瞬间,薛钰再也无法忍受,脸色僵冷地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不解。
出了天馥楼的门,龟奴哈着腰迎上来,往俊美青年身后看了看,却不见任何花娘子的芳影,此时时辰还早,这么早出来的一般都是要带人出去啊……
龟奴抬眼就对上那青年一双清冷的眼,登时便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
初春的夜寒凉,薛钰深吸口外头的空气,方觉得舒畅了不少。
“二姑娘?”薛钰身边的常随惊讶道。
薛钰顺着常随的目光看过去,就见云央站在自己的马车边,不知站了多久,一张小脸已冻得青白,目光怔怔地看着他。
第41章 大婚前来找我,是要宠幸我?
桥下的河流冰化了,看上去却一片混沌,如死水一般。
云央一双眼极为幽深淡漠,目光一寸寸扫过面前的天馥楼,雕花大门悬着鲛绡缀珠纱帘,里面欢声笑语不断,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薛钰身上。
他一身暗红衣袍愈发显得面如冠玉,眼角眉梢泛着薄红,像是才饮了酒,神情却格外阴郁疏离。
云央目光灼灼看着他,心头满是冷意,淡笑一声,转身就走。
“二姑娘?!”常随喊道,挠挠头,不明白是怎么个事。
怎么遇见了也不一同回府,还转身就走?
薛钰负手而立,正气恼自己对旁的女子不仅无动于衷还十分厌烦,乍见云央那副冷眼睨他的模样,心中升起莫名的羞恼来,性子也橫了起来,蹙眉冷声道:“随她去。”
她不是日日不理他么,做什么又巴巴地跟着他,还跟到这种地方来了。
自此之后,二人的关系完全降到了冰点,若是偶然间遇到了,在薛老夫人那,云央便会寻个由头先行离开,走之前对薛钰和老夫人该行的礼一个都不少,一副乖顺温文的模样,只是目光再不会在他身上停留半分。
若是在府里狭路相逢,云央便眼都不抬地转身就走。
薛钰起初还想解释,还想哄她,可又觉得干脆就这样吧,先前的关系太过亲厚,或许已经默然超越了姐夫和小姨子之间的界限,才让他生出了那样幽微的心思,也生出了对她的贪念。
不如就这样,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如此,终究会慢慢淡了去,他对她,该适可而止了。
青年负手而立,看着平静的青湖。
她和他可能最终会成为端方守礼的模样,谁都不会逾越一步。
他不会再看见她未语先笑的样子,也不会再看到她的脆弱和眼泪,不会再看到她披散着长发不施粉黛的娇柔。
她不会再扑进他怀里,柔柔地说姐夫你真好……
薛钰闭了闭眼,提着手中的湖笔,几番辗转,墨脏了雪白的宣纸都未察觉,终是落不了笔。
想到他不会再看到的一切都会独属于另一个男人,他的心就堵的难受。
心绪怎烦乱至此……
广袖一拂,终是掷了那笔。
*
太子大婚将近,也许是为了驱散先前地动的阴霾,上京城张灯结彩,一副喜气洋洋的热闹模样。
这一日,芳月拉着云央去逛集市,没逛多久,小丫头就说累了,引着云央往梵月楼里去。
许久未见太子,再相见,他似乎轻减了一些,却更有天家的威严了,眉骨很高,一双丹凤眼狭长深邃。
云央恍惚间意识到薛钰的沉稳和不苟言笑是为什么,日日面对这样的人,怎能不拿出些气势来才能压得住?
天光透过梵月楼雅间的雕花窗棂斜斜照进来,被分割成一缕一缕的柔光。
空气中有细微的尘埃浮动,太子坐在一片阴影里,面无表情,但见她过来,便露出浅浅的笑来。
“云央。”他唤她,说话还是很和善,“让芳月领你过来,是我唐突了。”
云央垂着头行了礼,“殿下说笑了,殿下想见民女本直接宣见即可,殿下愿为民女花这样的心思,怎能是唐突。”
“你怨我?”太子却不想和她端着,也不想在她面前再戴那储君体面的面具,连孤都不自称,温声道,“可我若去薛府寻你,或将你召见进宫,免不了惹人闲话。”
“殿下既然知道会惹人闲话,为何总是与我纠缠不清?”云央抬眸道。
太子倏地笑了,遣散了周围的随从,雅间里只剩云央与他二人。
“云妹妹当真不知是为何么?”太子字里行间很是温情脉脉,拿了银盘中莹亮饱满的葡萄递给她,“那孤可要伤心了。”
云央注意到他自称的转换,知他是拿太子的身份压她,容不得她再像刚才那样坦言。
给她面子是看她乖顺可爱。若她违抗他、逆着他来,他便以身份压得她半分拒绝不得。
云央唇角的冷笑隐去,乖顺地伸手接过葡萄,来了一句不相关的话,“这个季节,就有葡萄了?”
“孤想要什么季节吃什么,便有的是人把那些东西送到孤面前。”太子笑道,“尝尝,告诉孤,甜么?”
云央咬了一口,葡萄的汁水渗出来,顺着她的唇角流下。
她刚要擦,太子却走上前来掏出锦帕。
云央退后半步,看着太子道:“殿下,您要娶妻了。”
太子的手悬在半空中,却也不恼,淡笑道:“是啊,孤要大婚了。云妹妹是在意这个?”
云央点点头,坦言道:“我不想做妾。”
“做妾?”太子神色有一瞬的茫然,琢磨了片刻,慢慢颔首,“嫁与皇室,即便是贵妃,也只是妾。”
“何况太子您许不了我贵妃之位。”云央看着他的眼睛,“您在大婚前夕来找我,是要宠幸我么?”
太子被他的坦诚给问住了,竟生出些羞赧。
他来找她,一是近来实在烦闷,二来是想与薛钰这一层关系牵绊更深一些,他不喜欢薛家那些被规训的一个二个跟假人似的姑娘,唯独喜欢云央。
因此,他纵容自己出现在云央面前。
可当她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他,问他是不是要宠幸她时,他就答不出来了。
他已过了对男女之事冲动的那段时间,况且东宫中有各色姬妾可供他取乐,他在云央这里想得到的明显不是男女之欲。
太子李嶷意识到,他不想污了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与其说得到她的身子,他更想得到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