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砚恒给她倒了杯果茶,他碰了碰杯壁,才将杯盏推给她,头也没抬地回答了这个问题:“管她做什么。”
褚青绾只当没听见这话,有些话胥砚恒能说,她却是不能。
不过,褚青绾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太后久久未到,是亲自去接二皇子了。
看着太后牵着二皇子一步步走进来,褚青绾脸色有些许的古怪,她对太后的做法颇有点看不上眼。
皇子是贵重,但对于太后来说,其实也没那么金贵。
她这是要死死地将二皇子绑到她这条船上啊。
就是不知,这当事人是怎么想的了。
褚青绾觑了眼二皇子,二皇子被太后牵着,他看不出是愿意,表现出来的只有乖巧。
褚青绾忽然替二皇子可惜起来,不得不说,二皇子是个聪明人。
这种情况,纵是他再不满意,他都不能表现出来,谁叫太后是长辈,小小年龄就能想得透彻,还能控制住情绪,真是了不得。
但他越是聪明,褚青绾心底对他就越是忌惮。
褚青绾忽然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宋妃,只见宋妃也在看着二皇子,她习惯性地微低着头,眸中情绪不明。
胥砚恒也在看底下的一老一小,这一幕也不知让他想起了什么,他眸色暗了一刹,很快,他收回了视线,只是讽刺地勾了勾唇。
满殿的人又起身行礼,太后颔首,摆手:“都起来吧,今日是舟儿的生辰,都不必拘束。”
广寒殿内有台阶,胥砚恒和太后的位置都摆在台阶上,中省殿惯来有眼力见,因此,这次褚青绾的位置就在胥砚恒旁边。
褚青绾觑了眼杜才人,她挺好奇的,杜才人究竟要做什么。
怎么直到现在还没动静?
压住疑惑,褚青绾见太后连上台阶都要牵住二皇子,忍不住地抵了抵唇。
而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太后似乎是腿上没使上劲,一脚踩空,整个身子蓦然晃动了一下,她惊恐地睁大了双眼!
周嬷嬷踉跄地扑了过去:“太后!”
然而,她抓了个空!
褚青绾呼吸微滞,眼睁睁地看着太后从数层台阶上摔下去,因着她一直拉着二皇子,二皇子也在慌乱中被她顺带而下,一起从台阶上滚落了下去!
满殿哗然。
陈嫔也疯了一样跑过来,抱住二皇子,痛哭出声:“舟儿!”
褚青绾忍不住地朝杜才人看去,这一转头,她的余光似乎看见胥砚恒在变故发生的第一时间立即站起身,下意识地将她挡在了身后。
不等她细看,就被殿内这一变故惊呆。
褚青绾咽了咽口水。
果真是好大的一出戏。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牛人。
小胥:退后,还看热闹呢!
第99章
满殿哗然。
惊呼和痛哭声不绝于耳,唯独杜才人望着这一幕,心底终于觉得些许畅快。
她的仇,终于是报了。
周嬷嬷几乎是跟着太后跌下来的,她年龄大了,这一跤让她爬不起身,转头看见太后的一瞬间,她瞳孔骤然紧缩,她不敢置信:“太后——”
这一声格外刺耳,也充斥着慌乱和难以置信。
让众人不得不看向太后,这一看让众人惊呆,太后倒在地上,脸色煞白,满脸痛苦,这些却不是最主要的,她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脸上的抽搐明显得让人再不能忽视,几乎是转眼间,她身体僵直,口角溢出涎水。
众人不由得后退一步,满目惊愕地捂住嘴。
眼前乱象,让褚青绾忍不住地握紧了胥砚恒的衣袖,胥砚恒回头看了她一眼,骤然冷声呵斥:“都还愣着做什么!”
立刻有宫人上前查看太后和二皇子的情况。
褚青绾也因此回神,她从胥砚恒身后站出来,胥砚恒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最终还是由着她,褚青绾呼出一口气,她皱眉快速道:“将太后和二皇子送到偏殿,去请太医!”
她隐晦地觑了眼杜才人,杜才人和她的视线在空中一触即离,很快地低下头。
宫人忍着惊惧,将明显情况不对的太后抬起,赶紧搬入偏殿,众人都是惊疑不定,没人敢先越前一步,褚青绾偏头看了一眼胥砚恒。
胥砚恒的神情让人琢磨不透,声音冷静:“小心点。”
混乱之时,最容易被人下手。
他牵着褚青绾从台阶上下来,有宫人拿衣袖去擦拭台阶,然而众人想象中的油渍或者水渍,都没有出现。
不是有人在台阶上做了手脚,太后就是自己踩空才坠落!
意识到这一点,有人安了安心,太后出事固然令人心惊,但如果会牵扯到她们,更叫人觉得会是无妄之灾。
在胥砚恒和褚青绾踏入偏殿时,背后有人咽了咽口水,低低惊恐出声:“太后的情况怎么那么像……中风……”
众人一默。
其实看出这一点的岂止说话的人,但没人敢指出来。
宋妃满腹忧愁地叹了口气,她仿佛是唏嘘:“多事之秋啊。”
闻言,众人脸上都浮现些许戚戚然之色。
卢才人扫了一圈,将众人神色都尽收眼底,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位置靠近门口,便率先转身朝偏殿而去,打破了殿内兔死狐悲的自抑气愤,她这一动,众人也跟着转移位置,毕竟,她们也想知道结果。
偏殿内。
事关太后,太医们赶来得很快,只一个照面,这些太医心底就咯噔了一声,彼此对视一眼,居然一时间没人敢先上前替太后诊脉。
最后还是太医院院首朱太医面色沉沉地上前一步。
一经把脉,朱太医等人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测,数位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褚青绾坐在了殿内唯一的椅子上,她一手轻轻抚着小腹,脸上似还有惊色,胥砚恒站在她旁边,不论是床榻上躺着的太后还是软塌上的二皇子,都没能让他上前关怀,他眸色冷沉地看向众位太医:“给瑾修容看看。”
孙太医顺势退出替太后诊脉的行列,一碰上褚青绾的脉象,他就松了心,但他没急着诊出脉象。
他面带沉思,隔着一层手帕,手指落在褚青绾的手腕上,时不时眉头紧皱一下,瞧着格外认真。
褚青绾觑了他一眼,没有揭穿他的装模作样。
是朱太医最先打破殿内的安静,他叹了口气,面色沉重:“回皇上,太后这是……中风之状,是微臣无能,对此无法挽回。”
孙太医越发低了低头。
而给二皇子瞧伤的太医也低了低头,他甚至庆幸,幸好他看的是二皇子,纵是有伤,也总比诊出个中风瘫痪要好。
饶是褚青绾早有猜测,但猜测落实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地咽了下口水。
她这个时候也反应过来,那日太后的问题不是被胥砚恒气出来的,而是杜才人一直的谋划。
褚青绾堪声问:“当真没了办法?”
朱太医苦涩地摇头,沉默片刻,他恭声道:“微臣会开药,让太后于榻上少些痛苦。”
太后这种情况,日后只能在床榻上过活,凡是都需要人照顾。
后者,于太后的身份而言,倒不是什么难事。
太后似乎也听见了太医的话,她双眸陡然睁大,目眦欲裂,张嘴要说什么,半晌,涎水顺着下颌流下,染湿了衣襟,满脸狼狈,也只堪堪发出一点气音:“……不、不……”
这一幕叫褚青绾捂住了唇,她孕期反应本就严重,现在心底泛起一阵阵反胃,干呕要涌上来,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仓促间,她握紧了胥砚恒的手。
胥砚恒低头看见她有些苍白的脸色,陡然明白了什么,他侧身稍微挡住了褚青绾,语气说不上震怒,只些许冷意:“下去开药。”
朱太医松了一口气,拱了拱手,立即退下去。
孙太医也终于诊脉结束,他躬身恭敬:“瑾修容是受到惊吓,才有些动了胎气,微臣开一幅安胎药,服下即可。”
顿了顿,孙太医开口添补道:“只是娘娘有孕期间波折过多,最好是避免再过情绪波动。”
一而再地动胎气,最后却都安然无恙,哪怕皇上没有怀疑,孙太医都有点难以启齿了,只好替褚青绾打了个补丁。
众人听见他的话,也不觉得意外,瑾修容这胎一波三折,她们只感慨她命大,便是这样都能挺过去。
褚青绾掩住了唇,似乎是不适。
胥砚恒皱了皱眉:“用最好的药。”
孙太医自是应声,躬身退下开药。
殿内一时安静下来,太后接受不了自己的情况,她口齿不清,不断地要出声,越是如此,涎水越是流得欢快,即便是其余妃嫔都有点不忍直视,周嬷嬷也伤得不轻,无一人耐心听她说话,她眼角泪水肆溢。
除了太后的挣扎,殿内仅剩下二皇子和陈嫔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