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说,贵妃已经大病了一场,却是安不下心休养,日夜守着三殿下。
褚青绾有预感,一旦三殿下去了,贵妃如此郁结在心,恐怕也是活不长了。
褚夫人没告诉褚青绾答案,而是问她:
“你觉得会是谁?”
褚青绾沉默,她心底当然有一个人选,许久,她慢腾腾地说:“人人都说她温良贤德。”
可谁能想到,那人恨贵妃和三殿下,已经至此呢。
褚夫人摇头道:“她未必想要这个美名。”
世人架着她,逼着她不得不贤惠,谁问过她想要什么呢。
褚青绾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她迟疑:
“皇上会生出怀疑吗?”
褚夫人摇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她和皇上做了三十年的夫妻,能让贵妃和皇上都相信她,甚至贵妃病重时,都让她照看三皇子,三十年艰辛维持的印象,岂是一朝一夕能打破的。”
褚青绾想说点什么,又咬唇,没能说下去。
她总觉得,最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若是皇后,她会做什么呢?
然而,褚夫人抱住了她,如同幼时一般拍抚她的后背:
“绾绾,你不会是皇后,也不会是贵妃。”
你会顺遂平安,一世无忧。
第159章 if线青梅
三皇子是皇上和贵妃唯一的孩子,他病后,为此,皇帝罢了数次早朝,宫廷气氛压抑,连带着朝臣们也各自低调安静下来。
御医几乎是住进了皇子所,但三皇子的身子依旧一点点衰败下去。
这一日,褚阁老早早地回了褚家。
得知这个消息,褚青绾心底蓦然咯噔了一声,三殿下卧病在床,皇上担忧至极,朝务几乎都推在几位阁老身上,祖父几乎整日逗留在内阁中,今日怎么会这么早回府?
定然是出现了什么变故。
褚青绾收拾东西,就往祖父院子中走,结果,不止是她一个人来了。
父亲和母亲都已经坐在了室内,褚青绾一顿,她脚步慢了下来,在母亲旁边坐了下来。
褚阁老年迈,眼皮便有点耷拉着,坐在那里时,从面上看不大清什么情绪,看了她一眼,才说:
“今日当值时,碰见了李太医。”
李太医,主治三皇子病情的太医。
褚青绾握住手帕,只在想,难道三殿下病情一事出了什么变故?
然而,褚阁老耷拉着眼皮,声音轻飘飘地传出:“三殿下不大好了。”
此言一出,殿内呼吸都是一滞。
谁都清楚,只要三殿下活着一日,储君的位置就不做他想。
唯有三殿下出现意外,其余皇子才有争的可能性。
褚家在胥砚恒身上下的注也才有可能得到回报。
但是室内,没一个人露出惊喜,一个比一个脸色凝重,褚青绾也咬了咬唇,手指捏得生疼。
“三殿下一死,皇上必然震怒,都仔细着点。”
褚父最先回神:“父亲放心,我定当约束好府中人。”
褚阁老却没看他,而是看向褚青绾,他说:“青绾啊。”
褚青绾垂首站着,微微低着头,等待祖父接下来的话。
“这些时日,莫要和二殿下接触了。”
三殿下一死,皇上肯定最先怀疑的就是诸位皇子,之前,二殿下虽是拜了褚侍郎为师,但褚家、尤其是褚阁老其实并没有在明面上对二殿下什么偏向,而此时,若是褚家和二殿下接触过密,定会叫皇上怀疑上二殿下。
毕竟,谁都不相信在此之前褚家会放弃大势所趋的三皇子,而转投二皇子。
褚青绾没有犹豫:“我这段时日只待在府中,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在褚阁老带来消息的第三日,三皇子就病逝了,皇上如何悲恸不说,贵妃却是直接一病不起。
皇宫中,皇后看着皇上伤心欲绝的模样,眸色晦暗,她面上又担忧,又是焦急,最终汇成了一句恨铁不成钢的恼意:
“皇上,您也如此颓废,可如何能照顾得好贵妃!”
“贵妃向来心思弱,您若不振作起来,叫贵妃如何是好啊。”
可她越是如此,外人越难以怀疑到她身上,皇帝也勉强振作起来,他知道皇后说得没错,他若也一心难过下去,谁来劝慰贵妃。
皇帝看了一眼三殿下,难掩悲恸,不忍再看下去:
“朕去看望贵妃,你照顾好勄儿。”
皇后福身,自无不应。
待皇上走后,皇后才转头看了一眼三皇子的尸体,许久,她轻飘飘地说了一声:
“以亲王待遇,给三皇子下葬。”
皇子所中,魏自明擦着额头的冷汗,他望向依旧平静的殿下,只觉得殿下心思越发深不可测,他不安地问:
“皇上会不会查到皇子所”
胥砚恒瞥了他一眼:“三弟一事,和我等有何关系,莫要失了分寸。”
魏自明欲言又止。
三皇子一去,背靠褚家的殿下反而成了众位皇子中显眼的那一位,皇上会不会因此怀疑上殿下有不轨之心?
而且,以皇上对三皇子的看重,难保不会宁可错杀一千地泄愤。
胥砚恒唇角掀起一抹讥讽,父皇会吗?
他当然做得出这种事。
但晚了。
魏自明只听见安静的殿内响起殿下轻飘飘的声音:
“他没有别的选择了。”
魏自明不明所以,愕然地抬头。
坤宁宫,因着三皇子和贵妃病重一事,宫中都是着素色,即便皇后是一国之母,也不能在这时犯忌讳,她一身浅色亵衣,随云替她按着肩膀你,心疼道:
“贵妃和皇上只顾得伤心,这宫中大大小小的事,全压在了娘娘身上。”
皇后轻笑:“这不是挺好的。”
她要的就是这二人伤心欲绝!
随云还是有些担忧:“三皇子一去,最大利益者就是二殿下,娘娘,皇上会不会”
若真是被皇上怀疑了二殿下,她们做的一切岂不是前功尽弃?
皇后眸色微深,她轻声道:
“老二有一句话,说得没错。”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随云抬起头,就见皇后望向窗外,她眼神有些飘远,声音轻呢,仿佛在说给她听,又仿佛在说给自己听:
“主动权,还是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好。”
贵妃最终还是病逝了。
她根本承受不住三皇子病逝的打击,最终郁郁寡欢。
或许贵妃和三皇子都没了,让底下妃嫔看见了希望,争斗得越发凶狠,时常有人丧命,待皇上从贵妃病逝的悲恸中回过神来,恍然发觉,他膝下二十余位皇子,竟是只剩了个位数。
如此果断又狠辣的手段,让皇帝都觉得触目惊心。
他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子嗣被赶尽杀绝,但不等他腾出手查问此事,他也如同贵妃一般病了。
于金銮殿上,大庭广众下,昏迷不醒。
皇后得知消息时,手中的针线穿过锦帛,暖阳洒在银针上,却反射出阴冷的寒光,她平静地等着手中帕子成型,才起身:
“皇上被送到哪里了?”
随云福身:“养心殿。”
皇后脚步顿在了坤宁宫前,她抬手轻抚发髻,似怔愣地叹了声:“皇上和贵妃真是情深义重。”
此话幽幽传出去,得知的众人都是一愣,贵妃生前,皇上只看重贵妃一人,贵妃去了,皇上竟也悲恸至此吗?
褚青绾得知这些消息后,忍不住地咽了咽口水。
弑君。
皇后和胥砚恒居然真的敢。
事实证明,她们没什么不敢的。
褚家被绑在胥砚恒这条船上,对此,即便心底有所猜测,也只能当做视而不见。
而首辅不动,底下人不论心底怎么想,也都只能按捺下来。
皇帝一病不起,甚至连清醒都做不到,皇后衣不解带地侍疾,但随着时间越来越长,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后懿旨,由二殿下代理朝政,五位阁老从旁辅佐。
这世间不乏聪明人,大势所趋下,没人敢对此提出反对。
褚青绾再见胥砚恒时,已经是朝中局势彻底平稳下来,此时皇嗣除了胥砚恒一个不剩,谁还能猜不到其中有胥砚恒的手段?
但猜到了又如何?
即便皇帝醒来,也改变不了结局。
而有意揭穿的人,乌纱帽早已落地。
胥砚恒年龄轻轻,手段却是狠辣得让朝中人人闻风丧胆,褚阁老在某一日,也不禁沉默了许久:
“即便没有褚家,他也能杀出一条路。”
所以,当马车停在褚青绾跟前时,褚青绾有点好奇,里头的那个人还会是她认识的那个师弟吗?
提花帘被掀开,有人下了马车,他站到她跟前,声音和以往一样:
“师姐,好久不见。”
两年光景,他再不若当初那个身姿单薄的少年郎,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气压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