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贺辞沉默地将纸鸢奉上。
褚青绾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眸中情绪一闪而过,待胥砚恒接过纸鸢,她转身和胥砚恒一起离开。
褚二哥胳膊肘抵了抵他兄长:
“要过去吗?”
褚大哥只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谢贺辞,摇头:“不必。”
谢贺辞护不住她,也给不了她想要的。
不如从一开始就别抱有希望。
皇宫。
周修容派人去寻胥砚恒,得知胥砚恒出宫后,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怨道:
“一得闲就知道往宫外跑,他眼中究竟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妃!”
半点都没有皓儿贴心!
周嬷嬷无声地叹了口气。
母不慈在前,子不孝在后,根本难以说清其中对错。
外间有脚步声响起,周嬷嬷出去了一趟,又很快回来:“娘娘,皇后叫您过去一趟。”
周修容一顿,她纳闷:
“皇后叫本宫做什么?”
虽是困惑,但周修容也不敢耽误,皇后和贵妃共同掌管六宫,都是拿捏着她的命脉。
到了坤宁宫,周修容才得知原因。
皇后皱眉看向她:
“你是二皇子的母妃,自该是要为他多费心,他如今在上书房的课程,你可有了解?”
周修容不安,皇后娘娘亲自来找她,莫非是胥砚恒犯了什么错?
周修容当即道:“他若有错,娘娘是他嫡母,罚他就是。”
一句话,让皇后沉默了片刻,余下的话也没有说的必要,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周修容,半晌才道:
“罢了,你回去吧。”
周修容来得快,走得也快,不过她全程一头雾水。
她有点不安地问周嬷嬷:“他在上书房做什么了?”
周嬷嬷也不知道:
“上书房隶属前朝,除了皇后和贵妃,消息根本传不到后宫来。”
言下之意,她也没办法探查。
周修容恨恨咬牙:“真是个不省心的。”
坤宁宫,周修容走后,皇后忍不住地摇了摇头。
宫女随云好奇:“娘娘特意招来周修容做什么?”
二殿下功课上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即便拜了褚侍郎为师,也依旧不显山不露水。
皇后抚了抚发髻上的玉簪,话音不明:
“一直都听说周修容偏心,没想到老七都走了半年,她对剩下的唯一一个子嗣,还是这般态度。”
人心都是肉做的,长久以往地面对生母这般态度,是个人都会心凉。
不过,眼下情景于她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皇后翻着卷宗,眉眼不抬,轻描淡写地吩咐道:
“中省殿前些日子才到了批樱桃,待二皇子回宫后,你亲自去皇子所走一趟,将东西给皇子公主们分下去。”
随云眸中闪过若有所思,揣摩着娘娘的想法,低声道:
“奴婢知道了。”
胥砚恒才回到皇子所,就见到摆在案桌上的一盘樱桃,宫人恭敬回禀:“是皇后娘娘让随云姑姑送来的,除了三殿下,只有殿下这里得的最多。”
听着宫人欢喜的话,胥砚恒情绪依旧寡淡。
魏自明无声地咽了咽口水,他莫名想起那日殿下的话,皇后娘娘从不曾特意照顾过殿下,而眼下一幕,似乎是殿下和那位达成了什么交易。
胥砚恒捻起一颗樱桃,手指上转了转,最终樱桃破了皮,他平静地松手,扔掉了樱桃。
他低头,拿起帕子一点点擦拭手指,平静道:
“前些日子,三弟说喜欢我房中的那盆盆栽,再有些时日,就是三弟的生辰,届时就将其当做贺礼送过去吧。”
他生母不显,也不曾出宫建府,自不会有什么过余的钱财。
论金贵,这宫中也没人比得过三弟,他送什么再贵重的贺礼,也不会叫三弟觉得稀奇。
而一盆盆栽本不该得三弟的青睐。
但谁叫那是师姐亲自去花房挑选,而又转送给他的。
三弟自觉和师姐关系不同于外人,曾数次微妙地提起过此事。
魏自明闻言,心底莫名咯噔了一声,他呐声道:
“殿下要不要再考虑考虑?您不是也很喜欢那盆盆栽吗?贺礼还可以挑别的,您何必割爱?”
重要的是盆栽吗?
重要的是送盆栽的人!
胥砚恒扯了扯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说:“不必再议。”
他的东西没那么好拿,拿了他东西,都该要付出些代价。
三殿下生辰礼那一日,他也看见了那盆盆栽,一盆盆栽不值得他惦记,但褚青绾临走前,只记得给二哥送礼,却叫他心底不舒坦。
三殿下笑了笑,对着胥砚恒道:
“多谢二哥割爱。”
胥砚恒低眸:“三弟喜欢就好。”
三殿下的生辰宴,也请了褚青绾,这么久过去,其实她都要不记得这盆盆栽了,她看了看胥砚恒,又看向三殿下,呐声:
“这是”
胥砚恒敛声:“正是师姐送我的那盆,我将其转赠给三弟,师姐可会不高兴?”
褚青绾皱了皱脸,她轻哼了声:
“给你的,就是你的,你爱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话是如此说,但谁都瞧得出,她是有些不高兴了。
话落,她转身就走,三殿下看了一眼胥砚恒,也跟着她一起离开,见人气闷,三皇子既不满她对胥砚恒这么在意,但又不想叫她不高兴,只好低声哄着:“褚姑娘莫要生气了,二哥不珍惜,但东西到了我手中,我定会好好爱惜。”
褚青绾脚步停了下来,她闷声:
“他当时也是这么说的。”
三皇子温声道:“我让人将其放置在我殿中,日夜照顾,保证褚姑娘每次入宫都能看见它。”
“莫要同人置气了,憋坏身子,可不值当的。”
褚青绾被三皇子哄好,一同回到了宴会上,胥砚恒还站在原地,二人视线在空中不着痕迹地撞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当日,褚青绾是三皇子亲自送出宫的,但在宫外,她上的马车中却有着另外一人。
胥砚恒将糕点推向她:
“是桃花糕。”
褚青绾咽着桃花糕,很是好奇:“你当初让我去花房溜一圈,就为了今日这一幕?”
胥砚恒替她擦掉唇角的残渣,低声道:
“辛苦师姐了。”
她没什么辛苦的,只是在三皇子面前做了一场戏罢了。
褚青绾只是有点犹疑:“那盆栽有问题?”
胥砚恒摇头,他声音很轻,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那一盆盆栽,没有任何问题。”
盆栽没有问题,但如果加了别的东西呢?
褚青绾眨了眨眼,她不再问下去了。
褚家和胥砚恒绑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既然下了注,自然要坚定一点,储君之争,可是最忌讳墙头草。
“师姐放心,余下的事情,会有别人去做。”
褚青绾抬脸看向胥砚恒,她忽然发现,她越来越看不懂胥砚恒了,他正在快速成长着,心思深沉,却都敛在平静的外表下,就连最初偶尔溢出的阴郁冷硬也被他藏得很好。
下马车前,有人摸了摸她的脸,他说:
“师姐且再等等。”
褚青绾疑惑,她等什么?
胥砚恒却是没有解释,他只说:“再不回去,老师要担心了。”
褚青绾白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
胥砚恒看着她的背影,眸色越来越深,日色渐暗,小姑娘的身影也已经彻底消失,他却停留在原地许久。
再等等。
她想要的一切,他都会给她,不需要别人。
任何觊觎她的人,都该死。
魏自明无意间瞥到殿下的神情,他一怔,蓦然生出一个念头遇见褚姑娘,当真有改善殿下的心理残缺吗?
当殿下这种人有了情感寄托,究竟是得到拯救,还是彻底落入深渊?
他仿佛窥见了一种越发隐秘的偏执。
魏自明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他现在就希望,褚姑娘当真是要和殿下一起走下去的。
否则,他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三殿下病了。
褚青绾得到这个消息时,距离三殿下生辰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如此长的时间过渡,根本没人会觉得这件事会和胥砚恒送上的那盆盆栽有关系。
她一顿,眨了眨眼,只觉得胥砚恒和背后那人当真是有耐心。
起初没人将三殿下的病当回事,但等到三殿下病情久久没有好转,甚至越来越严重,直到吐血,贵妃几乎疯了一般守在三殿下床前。
褚青绾没忍住地问褚夫人:
“娘,到底是谁,这么恨三殿下和贵妃。”
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一点点地耗尽三殿下的生机,看似是在让三殿下的死顺其自然,但不过是在折磨三殿下和贵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