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修仪一直都知道,杨贵嫔希望她振作,或许说,希望她去争。
但她没这个心气神,也着实对这后宫争斗感到疲倦。
容修仪揉了揉发胀的眉心,她说:“娘娘哪有时间来管我这个小人物。”
她不得宠,也安分,空有位份罢了,周贵妃还不至于容不下她。
杨贵嫔欲言又止。
容修仪瞥了眼案桌上的糕点,不着痕迹地长吁了口气,她无奈道:“你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杨贵嫔咬了咬牙,她下定决心道:“我拿姐姐当至亲,也不和姐姐弯弯绕绕了,姐姐一向知道我的心病,我刚生下二皇子就和他母子分离,而现在母子二人见一面都困难至极,愉妃霸道,欺我太甚,我总有一个念头,想叫二皇子回来。”
容修仪早了然这一点,然而胥砚恒薄情,愉妃一日不倒,杨贵嫔就一日不会如愿。
杨贵嫔忽然脸色有些颓然,她苦涩一笑:“但姐姐也知道,仅凭我,很难和愉妃抗衡。”
“我知道我有些强人所难,但如果姐姐都不帮我,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容修仪忍不住头疼。
然而,杨贵嫔忽然握住她的手,她泪眼婆娑:“皇上肯让姐姐执掌宫权,对姐姐定然是情谊未尽的,我早不抱希望二皇子能回到我身边,但如果可能,我宁愿是姐姐抚养二皇子!”
容修仪脸色微变,她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待看清四周只有她们时,才觉得松了口气。
杨贵嫔擦了下眼泪,她低声道:“如此,你我姐妹二人日后也算有了依靠。”
容修仪坏了身子骨,她也不再得宠,如果二皇子能回来,对她们二人都是一件好事。
不得不承认,容修仪也因为这个提议心动了一瞬间,余生漫漫,若有一个孩子在跟前,也不会那么孤寂难熬了。
但是,想要从愉妃手中将二皇子夺回来,何其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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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权交回去后,褚青绾轻松很多,和容修仪不同,她只交还了中省殿和御膳房两处的权利。
这两处于后宫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也是最容易出差错的地方。
褚青绾坐在梳妆台前,她抬手抚摸了一下青丝,漫不经心地掀起眼。
再说,宫权交还回去又如何,凡是经手,必会留有痕迹。
迟春替褚青绾拢青丝,颂夏在一旁说话:“朝和宫传来消息,说是近来宫中事多,待明日后会御花园办一场赏花宴,去去宫中的晦气。”
又办宴会。
数次出事都是宴会时,周贵妃还真是不嫌弃膈应。
褚青绾细致地描眉,闻言,她轻轻挑眉:“我记得,明日是十五了?”
颂夏点头:“没错,周贵妃一出来就赶上十五,恰好是要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褚青绾了然地颔首:“那就怪不得了。”
周贵妃出了禁闭,要办一场宴会其实也不为过,她必然是要声势浩荡地告诉后宫众人,她依旧是那个权力在握的贵妃娘娘,让众人收收心底的小心思。
对此,褚青绾的评价是——越是不足,越是虚张声势。
褚青绾眯了眯眼眸,她声音很轻地呢喃:“看来是发生了什么。”
否则,周贵妃不会觉得底气不足,需要借宴会来彰显自己的地位没有发生改变。
除了何修容和杜才人,后妃给慈宁宫请安的少,胥砚恒传过口谕,不许众人无事时打扰太后清净。
翌日十五,也只有周贵妃一如往常地前往慈宁宫请安,其余人按照惯例各自回宫。
褚青绾拢了拢身上厚重的鹤氅,她对仪仗是心有余悸,但天冷了后,她到底是克服了心底恐惧重新坐了仪仗,她掀开挡风的帘子往外看了眼,忍不住吐槽道:“冰天雪地,她居然要明日办赏花宴,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如今这般季节,能赏什么花?品种只有那么几种,简直是折腾人。
卢宝林和她走在一起,也忍不住拢紧了鹤氅的衣襟,对褚青绾的话深以为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罢了。”
周贵妃被禁闭时,众人不需要请安,过惯了散漫的日子,陡然恢复了请安,还是这种冷天,一时间众人都有点不好受。
途径御花园时,褚青绾见宫人们正抱着一瓶瓶的梅花往前走去,她不禁有点纳闷,这是做什么?
卢宝林将她神色瞧得分明,她拦住宫人,柔声问道:“公公们这是要去何处?”
为首的太监看见了她,也看见了褚青绾,立即福身行礼:“回瑾贵嫔和卢宝林,是皇上说瑾贵嫔喜梅,命奴才们将不同的梅花都给玉琼苑送去几瓶。”
褚青绾有点愣住,她不禁纳闷她何时喜梅了?
半晌,她才想起来去年她缠着胥砚恒在梅林煮酒一事。
卢宝林显然也记得这件事,她捂住唇轻笑,不吝啬地说着好话:“皇上对姐姐真好,去岁的事情都记得这般清楚,可见是时时刻刻惦念着姐姐的。”
对此,褚青绾只仿佛赧然地垂了垂眸。
被这么一耽误,褚青绾和卢宝林不由得回宫晚了点,路头正要分道扬镳,就见弄秋气喘吁吁地跑过来。
不仅是弄秋,卢宝林的宫人也急匆匆跑来。
两人下意识地对视一眼,心底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绝对是出事了!
果不其然,弄秋跑到仪仗前,双手撑着膝盖,不敢停顿,指着慈宁宫的方向:“主子,杜才人出事了!”
褚青绾脸色一变,她让宫人将仪仗放下来,冰天雪地以防出事,她下了仪仗才问:“怎么回事?”
弄秋终于喘匀了气,她摇头:“奴婢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周贵妃和杜才人发生了冲突,周贵妃的仪仗碰到了杜才人,待从混乱中醒神,杜才人已经躺在血泊中了!”
褚青绾倏然呼吸一紧。
周贵妃?
今日是十五,是周贵妃前往慈宁宫请安的日子,杜才人是太后的人,两人会有口角其实也属于正常。
但周贵妃不傻,她不可能在禁闭才解封的情况下,在大庭广众对杜才人出手。
“奴婢来时,慈宁宫已经请了太医,迟春姐姐得了消息,就立刻让奴婢来通知主子了。”
褚青绾没耽误,她如今协理六宫,杜才人在慈宁宫前出事,她当然要过去,她连玉琼苑都没回,也没有再乘坐仪仗,和卢宝林立刻转道赶往出慈宁宫。
途中,卢宝林忍不住道:“姐姐不觉得这件事过于巧合了么?”
周贵妃,太后,有孕的杜才人,这三人出现在一起,只叫人觉得其中暗流汹涌。
褚青绾黛眉紧锁,一直没有松开,她当然知道巧合,也听得懂卢宝林的言下之意。
卢宝林是在说,今日一事是太后和杜才人合谋陷害周贵妃。
但褚青绾有一点想不通,杜才人好不容易叫胥砚恒对她转观,她身后有杜家,腹中有皇嗣,而且现在也颇得圣上青睐,她根本没有必要拿腹中子嗣替太后打擂台。
褚青绾眯眸:“是不是巧合,待会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真的是一天都不安宁啊。
小胥:这是本宫斗文,换个题材就好了。
【不许破壁元!】
第49章
待褚青绾和卢宝林匆匆赶到慈宁宫的时候,其余妃嫔也都闻讯赶来,整个宫殿气氛压抑,太后震怒的声音传来,她们一踏入殿内,就看见了跪在中间的周贵妃。
太后指着周贵妃,骂得毫不客气:“你这个毒妇,杜才人不过和你有口角之争,你居然下得了如此狠手!”
杜才人的痛哭声也不断从偏殿传来,给殿内渲染了些许凛然,一些妃嫔对视一眼,默默地噤声。
容修仪来得早,她朝偏殿望了眼,忍不住地抿了抿唇。
相较于其他人对结果的看重,许是经历问题,容修仪对杜才人更加能感同身受,越是看重这个孩子,越是会在失去时感到悲切。
褚青绾扫了一眼殿内,发现今日来的人很齐全,她掩住眸中的若有所思。
周贵妃气得胸膛狠狠起伏,外人都说是她的仪仗撞到了杜才人,但她自己难道还不清楚真相?
分明是杜才人朝她的仪仗歪来,才有现下的一幕!
对借题发挥的太后,她心底简直恨得滴血,但周贵妃只能咬声道:“太后明鉴,今日一事并非臣妾所为,照顾有孕妃嫔,本就是臣妾的责任,臣妾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情?”
她话音甫落,外间传来通报声,帘子被人掀开,胥砚恒从外间走了进来。
周贵妃立即松了些许心神,她惯来清楚,在慈宁宫中,胥砚恒一向都是偏袒她的,她不由得朝胥砚恒投去希望的眼神。
褚青绾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幕,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太后没管胥砚恒,她只想赶紧给周贵妃定罪,她冷笑一声:“荒唐!不是你所为,难道是杜才人故意拿皇嗣陷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