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宁点点头：“万岁爷且放宽心，皇贵妃吉人自有天相，想必是会平安无事的。”
卿宁随即便去换了衣裳，怕弄秋着凉，便叫她也换了一身。经过大雨摧残，卿宁的头发也有些凌乱，她扶了扶簪子，也顾不得重新梳妆打扮，弄秋瞥了一眼卿宁，凑过来小声说：“皇后娘娘，奴才瞧着万岁爷脸色很不好。”
“皇贵妃定会平安无事的。”
皇贵妃身子虽弱，但卿宁记着她是能平安渡过这回生产的，如今的历史走向与她记忆中也大差不离，想必皇贵妃也能渡过此劫。
她没多停留，便去廊上与康熙一道等着，一直到晚上，皇贵妃这胎依旧是没生出来，到最后皇贵妃都没有力气嚎叫了，卿宁在外头听着，亦是揪心不已。
这女子生产，自古以来，都是为一桩难事。
“这都六个时辰了...”康熙焦心不已，“表妹身子一向弱，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卿宁也不知如何安慰康熙，只能一道陪等着。
这时大雨已经渐渐歇了，但院子里还蓄着很厚的积水，可以瞧出方才的雨下得有多大。
就在这时，里间的门突地被推开，嬷嬷惊喜地叫嚷着：“恭喜万岁爷，皇贵妃生了，是位小公主！”
康熙忙迈步上前，卿宁也重重松了口气，跟着康熙走上前去，只见嬷嬷怀中的小公主很是瘦弱，皮肤白皙，眉眼之间如皇贵妃一般纤瘦细弱。
“小公主生得真好看，跟皇贵妃一样。”卿宁笑着说。
“是，表妹委实辛苦了...”
“万岁爷，不好了！皇贵妃她血崩了！”
康熙脚步一踉跄：“太医！快，快救皇贵妃！”
尽管太医全力救治，但皇贵妃的大出血还是怎么都止不住，卿宁在外间坐着，只闻得一阵阵血腥之气从屏风里面传来，里面夹杂着康熙的吼声与女子破碎的呻吟声，卿宁将手握紧，心里极其忐忑不安。
皇贵妃为何会产后大出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皇后娘娘。”
嬷嬷低着头走上前来，神情之中透着哀戚。
“万岁爷请您过去。”
卿宁已隐隐猜到了什么，心情沉重地起身，刚转过屏风就闻见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只见皇贵妃面如金纸，虚弱地倚靠在康熙怀里，见卿宁走过来，她虚弱地笑了笑：“皇后娘娘。”
卿宁心情凝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皇贵妃，你莫要再说话了，省着点儿力气...”
“不，皇后娘娘，臣妾是不成了...”皇贵妃缓缓地说，“还好，我平安生下了女儿，也算是给万岁爷留了个念想...”
“柔儿，你莫要再说了。”
卿宁头一回瞧见康熙落泪。
“是表哥对不住你，当初允诺你的，终是没能做到，连你一世的顺遂平安都没能保住。”
“只要万岁爷好好待咱们的女儿，臣妾也算是没有遗憾了，臣妾...”皇贵妃浅浅笑着，伸出手慢慢抚住康熙的脸，眼神中尽是不舍，“臣妾不后悔嫁给万岁爷。”
她用的是“嫁”，想来她还是渴望这民间儿女的情爱的吧...
卿宁有些不忍心，见皇贵妃将目光投来，她忙朝前两步。
“只是臣妾还是一事想托付给皇后娘娘...”
“你我姐妹多年，又何需如此客气。”卿宁想笑却笑不出来，“有什么你尽说便是。”
“臣妾抚养四阿哥多年，虽不是他亲母，但到底是有了感情...”皇贵妃声音细弱，“如今，臣妾将去，也再也看顾不了四阿哥，但臣妾却还是放心不下这孩子...”
“你放心，日后本宫会好好看顾四阿哥的。”卿宁眼神哀戚凝重，“定不会叫这孩子受了欺诲去。”
“不。”皇贵妃虚弱地轻轻摇了摇头，“我希望皇后娘娘能抚养这孩子。”
卿宁一愣，没有反应过来皇贵妃话中的意思。
“万岁爷，胤禛虽有亲母，但臣妾先前与德妃不合，唯恐德妃迁怒胤禛。”皇贵妃扭过脸看向康熙，“只有皇后娘娘的人品臣妾是放心的，臣妾恳求万岁爷将胤禛交由皇后娘娘抚养！”
第47章
胤禛额娘已经不再需要我了。
皇贵妃语气坚决，康熙又怎忍心拒绝她临终前的请求，点点头：“朕允了你，叫皇后亲自抚养胤禛。”
“那臣妾在这就谢过皇后了。”皇贵妃朝卿宁虚弱一笑，“这辈子我能在皇宫中和皇后娘娘做一阵子的姐妹，是我之幸。”
“你莫要如此说。”卿宁眼里满是难过，“能与你相伴，亦是我之幸。”
“那胤禛日后就托付于皇后娘娘了...”皇贵妃虚弱地闭上眼睛，“万岁爷，臣妾还有几句话想与你说。”
卿宁识趣地走了出去，她刚出去，就见胤禛站在外面，捏着拳头，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风。
“胤禛...”卿宁迎上前去，“你是不是想再瞧一瞧你佟娘娘？”
胤禛缓缓看向卿宁，慢慢摇了摇头：“不了，皇额娘，佟娘娘此时此刻一定有很多话想对汗阿玛说，儿臣不便前去打扰。”
卿宁心里有些难过，缓缓伸出手去拍了拍胤禛的肩膀。
“皇额娘，上回儿臣应承你，下回见你一定要送你一个笑脸。”胤禛仰头望向卿宁，“但儿臣此时此刻，真的笑不出，儿臣又要对皇额娘失约了。”
“好孩子。”
卿宁想抱抱他，又怕动作过于突兀吓到了他。
“想哭便哭出来吧。”
胤禛摇了摇头，声音细弱：“佟娘娘若是听到我的哭声，定是会不放心的，此时此刻，我要叫佟娘娘安心。”
这孩子...小小年纪，怎的懂得这么多。
卿宁又是心酸又是心疼，又想起皇贵妃方才将胤禛托付给了她，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谁曾想命运这般诡谲多变，转眼就将他们两个推入这般境遇。
皇贵妃的丧仪举办的极其隆重，康熙沉痛悲湎，在早朝上都显得精神恹恹，宫人都说上回万岁爷那么伤心还是在赫舍里皇后去世的时候。当初万岁爷可真谓是一蹶不振，还好赫舍里皇后留下了太子爷，才叫万岁爷强打起精神来照料太子爷。
如今，皇贵妃也留下了一女，也是对万岁爷的稍许安慰吧。
不知不觉间已是过了一个多月，弄秋瞧着宫里头突然多的个孩子，还是感觉有些不太习惯。
自打胤禛来了坤宁宫后，每日都极其乖巧，叫他去温书他就去温书，叫他去练功他就去练功...
可弄秋总觉得，这孩子好似一直在掩藏着自个儿似的。
“你瞧瞧你，怎么心不在焉的。”卿宁坐在红木方桌后正在看书，“这茶水都洒出来了竟然还不知。”
弄秋忙将洒出来的茶水收拾干净：“奴才方才瞧见四阿哥在院子里练功呢。”
“胤禛这孩子勤奋，”卿宁欣然一笑，“从不用人督促，自个儿自觉的很，倒是省了我一番心思。”
“奴才总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弄秋嘀咕着，“这四阿哥分明有生母，如今也如日中天的，可偏生为何皇贵妃临终前要将四阿哥托付
给您。奴才总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是不是故意要德妃记恨上您啊。”
“倒也不至于，当时皇贵妃已经快不行了，又刚刚生产过后，哪还有心思计较这些。”卿宁抿了口茶，“皇贵妃此举，怕是肺腑之言才是，看着是真心诚意地想将胤禛托付于我呢。我瞧着也有些奇怪，皇贵妃为何这么做呢，难不成是不信任德妃？但若真的不信任德妃，有意要害她，她应该在万岁爷跟前多说几句才是，依照万岁爷对她的愧疚，必然也会对德妃心存芥蒂。可如今德妃如日中天的，瞧着也不像是被皇贵妃迫害了的模样。”
“这倒也是。”弄秋点点头，“只是不知晓来这坤宁宫是四阿哥自个儿愿意的还是皇贵妃的意思...”
听着弄秋这句话，卿宁陷入了沉思。
晚间，卿宁和胤禛一同用饭。
自打胤禛来了这儿之后，卿宁就很注重孩子膳食的营养均衡，如今，胤禛还不到五岁，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而且胤禛整个人就干干巴巴的，怎么都不长肉，这可将卿宁愁的不轻。
这孩子生性乖巧，不论她说些什么他都是乖顺地听着，但卿宁却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还正是跟父母哭闹任性的阶段，又怎会这般没有自己的性格呢？胤禛这般乖巧懂事，定然是装出来的，那他为何要这般伪装呢？或是习惯了，或是没有安全感吧。
不论是哪种，卿宁都不想叫胤禛这般戴着面具活着。
如今也是，胤禛就乖乖地扒着饭，食不言寝不语，也不评价今日饭食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胤禛，你觉得今日饭食如何？”
卿宁一个没忍住，出声询问。
“今日饭食极其美味可口。”胤禛搁下筷子，端正了姿势回应卿宁，“劳皇额娘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