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他们两个都是阿哥,我倒也不如何担心。”德妃望向卿宁,“臣妾还要再问上一句,不知臣妾那女儿如今怎样了,她是个女孩儿,臣妾倒是更为忧心她的处境...”
“她现下养在荣妃处,荣妃的人品你还信不过么,锦瑜也很是照料她,如同亲姐。”卿宁宽慰德妃,“只是还是比不得额娘的亲自照拂,你也不能放弃了希望,争取有朝一日还能走出这永和宫。”
德妃只笑笑,没有说什么。
“皇后娘娘,其实臣妾一直都心里明白,”德妃看向卿宁,“您是我见过最坚定,最不被世俗所裹挟的女子,我很佩服您,但我始终都做不到如
您一般。虽说紫禁城中人人议论娘娘您不能生子,但我知晓,这只是因了娘娘您不愿。虽说我不知娘娘您是如何做到的,但我真的很佩服您,咱们女子,不论贵贱,在这世间似乎就是为男子传宗接代,延绵后裔的容器。甚至我们生在皇家,还要因为怀上子嗣感恩戴德,百般算计,我就是这般一个愚昧浅薄之人,同为女子,便是她皇贵妃遍身荣宠,我也不该于她生子一事上算计于她,她是千求万求,才有了这个孩子。”
卿宁清楚地看到了德妃眼中虽不浓重但却真彻的悔意。
“但您真正做到了拒绝,即使贵为皇后,您的孩子生下来便能拥有寻常人家难以企及的尊崇,您还是选择了自己想要的人生,而不是被这些繁华富贵迷了眼睛。”德妃嘴角缓缓浮起笑意,“皇后娘娘,请一直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那样即便我永生被囚于深宫,只要想到您还在外头自由肆意,耀眼绽放,于宫门内的我而言,亦是一种希望。”
走出永和宫后,卿宁心头却还久久不能平静,她心头似乎笼罩着一层阴云,又似裹挟在一重迷雾之间,她听着永和宫宫门的沉闷声响,再次在她身后缓缓地闭合。
她向来是不擅长论个对错,她也不知德妃与皇贵妃的恩怨,到底该怎么作结。
人世间就是有这般阴差阳错之事,向来难以论个是非对错,回首往事,皆如乱麻一般萦绕于人心头,剪不断,理还乱。
或许她们所能做的,便只有或只能向前看。
...
半年后。
今日是胤礽的十五岁生辰。
胤礽身为皇太子,身负皇恩,这些年也一直地位稳固,受尽尊敬和荣宠。但此次他提出生辰并不想大操大办,只想在坤宁宫与卿宁和众兄弟姐妹一同小聚一下。
虽胤礽这般说了,但十五岁生辰意义重大,卿宁和孩子们自然还是要为胤礽好好准备一番的。卿宁指挥着几个小的将坤宁宫焕然一新,为胤礽做了很多庆生“海报”。
做这些海报的有大孩也有小孩,所以制作水平参差不一,最小的胤祥和胤禵笔法还很稚嫩,胤祥还好,起码能画出个人形了,但胤禵方才一岁半,虽然兴致冲冲地提笔作画,但画出来却是歪扭七八,不成章法,与胤礽当年可谓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卿宁忍俊不禁,只当是弟弟们给胤礽的心意。
尽管是胤礽的生辰,但胤礽依旧不肯懈怠,直将功课都完成好了才肯来赴宴,现在胤礽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康熙已经试着叫他接手一些国事,胤礽毕竟年龄还小,又是经验不足,因而也挨了康熙不少责骂,但胤礽在康熙的督促之下,这能力却是一日强过一日,康熙嘴上虽仍不满,但心里却对胤礽的进步很是欣慰。
经年累日,胤礽已成长为翩翩佳公子,他一身杏黄长袍,长身玉立地踏入宫殿之中,宫殿里的烛火突然熄灭,藏身于各处的阿哥公主们跑了出来,手上蘸着奶油直往胤礽脸上抹去,胤礽被闹了个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时已如小花猫一般。
有了这几回做蛋糕的经验,卿宁已是越来越为娴熟,这回她为胤礽做的是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蛋糕上烛火摇曳,卿宁缓缓推着推车朝胤礽而来,晃晃的光亮之中,卿宁的脸庞温柔娴雅,眼里装着对胤礽的殷殷祝愿。
“皇额娘...”
“快些许愿吧。”卿宁笑着说,“一年一愿,定能心想事成。”
胤礽许完愿望,殿内才复又点亮了烛火,只见阿哥公主们都笑眯眯地看着胤礽,只有胤褆在争分夺秒地舔着手上的奶油。
胤礽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不禁摇了摇头道:“大哥,如今你也是快要娶妻的人了,怎么还这般馋猫性子,这蛋糕一会儿多的是,你怎么还在意手上那一点奶油呢。”
“你懂什么,我这叫珍惜皇额娘的劳作成果!”胤褆却是振振有词,“哪像你们,那般作践浪费,竟将如此珍贵的奶油随意乱抹,每年能吃上这蛋糕要有多难得!还有,我才不要娶妻呢,娶妻之后听说是要分府别住的,到那时可就吃不上皇额娘做的如此美味的蛋糕了!”
卿宁无奈地摇摇头,胤褆个子长了,年龄也长了,眼见着也快成年了,只是这心智却怎么都也不成熟。惠妃看着胤褆这鲁莽的性子,自己又不能时时刻刻盯着他,便想着早些叫胤褆成亲,给他找个福晋来约束着他,惠妃那个藏不住事的性子,一旦打定了主意便要立即着手去办,听说已是将这京中贵女打听个一遍了。
胤禛牵着胤禵的手,在一旁笑:“大哥,这怕是也由不得你,听说惠妃娘娘还找额娘商议呢,请教额娘哪家的贵女最能般配大哥的性子!”
胤禛说完,还朝卿宁望上了一眼,眼神之中有掩藏不住的沾沾自喜,如今,他也终于可以于众目睽睽之下称呼卿宁为“额娘”了。
他再也不是无处可依的野孩子了。
卿宁自然听出了胤禛语气里那不易觉察的骄傲,从永和宫回来后没多久,她便奏请康熙,要将胤禛收养至自己名下。康熙没有反对,许是觉得德妃此生已出宫无望,卿宁这些年又为后宫尽心竭力,却从未要求过他什么,所以他很爽快地应了卿宁的要求。
德妃说的没错,自从胤禛成为她名正言顺的孩子之后,她明显地感觉到了胤禛身上的变化,胤禛开始越来越坦荡地站于人前,性子也越来越开朗,他好像彻底摆脱了童年时的阴霾,重新顶天立地于阳光之下。
“皇额娘,我额娘向来疯的厉害。”胤褆说这话的时候还伸长脖子看了看,似乎是怕惠妃突然间就杀他个措手不及,“你可莫要应了她,就说儿臣年纪还小,一心想着报效国家,建功立业,好叫她老人家跟着享清福,如何能这就娶妻呢。保成身为皇太子,虽比我小了两岁,但乃是大清的期望,要娶妻也要保成先娶才是啊。”
“保清,你推拒就推拒,朝孤身上引做什么。”胤礽忙摆摆手,“依孤看,惠妃娘娘她说得对,就该给你找个福晋好好管管你了!”
“大哥今日所言,弟弟一定一字不落地说与惠娘娘听。”胤禩嬉笑着说,“上回大哥哥也是这般说辞,惠娘娘还信了,可见大哥依旧不思进取,却是也没好了半分,气得惠娘娘说再也不信大哥了!”
“你这小泼皮,成了额娘的学舌鸟了!”胤褆气得追逐胤禩,“今日我这个做哥哥的就先好好管教管教你!”
胤禩虽年纪尚小,却满脑子鬼主意,他朝胤褆扮了个鬼脸就跑,胤褆满屋子追逐他,却都被他灵巧避过,怎么也追逐不上。
卿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早已习惯眼前的景象。
“且叫他们两个追逐去,怕是还要一会子功夫,咱们开席!”
吃完饭后,卿宁叫宫人在地上铺上了凉席,与孩子们一道去宫院里看星星。
他们方才都吃的很饱,再加上吃了奶油蛋糕,如今小肚子都是鼓鼓的,孩子们溜成一排仰躺于凉席之上。纵使都在紫禁城当中,兄弟姐妹间也难得有如此齐聚一堂的时候,胤礽方才已经收到了大家精心准备的礼物,如今看着大家在一起的场景,心中几分感动,此时恰逢一阵清风吹过,也将胤礽的话吹进了大家伙的耳朵里。
“谢谢你们,有皇额娘、兄弟姐妹们陪着,可当真是好。”
“保成,才一会儿没见你,你这小子便将汗阿玛忘了个干干净净。”
卿宁和孩子们忙起身,朝着刚进来的康熙行礼,康熙语气虽有几分严峻,但眸子里却带着笑意,他看着卿宁,颇有几分酸溜溜的意思。
“怕扰了你们的兴致,朕特意等你们用完饭才前来,可还算识趣吧。”
卿宁有几分尴尬,忙笑笑接口道:“万
岁爷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臣妾与阿哥公主们却都盼着您来呢,左等右等不见您来,只好擅自先开席了。”
“朕倒也没那等子意思。”康熙无奈地笑笑,看着自己佯装乖巧的孩子们,“到底是这个帝王身份,叫你们有些不自在。就如朕的皇后一般,和孩子们相处便生龙活虎,一遇到朕便时常头疼脑热,看来朕还是过于吓人了些。”
卿宁大感窘迫,低着头悄悄扯了扯康熙的袍角,小声说。
“万岁爷,当着孩子们的面呢,莫要说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