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里,这是贺泠第二次扬言要跟他绝交。
上一次,
还是在两人五岁时,沈子言想帮她修玩具车,结果把零件拆得七零八碎,拼不回去的时候。
可那时候的小贺泠流着鼻涕和眼泪泣不成声,说的是气话,小孩子忘性大,两人既是邻居,父母又是好友,很快就重修旧好。
可这回贺泠神色平静,眼里分明带着冷漠的厌恶。
此刻他觉得嘴角疼得厉害,可心更疼。
五分钟前,沈子言俯身想吻住贺泠,被她头一偏躲了过去,身体的惯性来不及刹车,猛地一下磕在餐椅靠背上,实木质地的餐椅就这么狠狠给他来了一个“热吻”。
“抱歉,是我错了。”沈子言今晚明显失态,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角,有黏糊糊的铁锈味,皮肤底下还翻涌着热气,的确是流血了。
真实的痛楚让他眼里的情欲逐渐褪去,又恢复了平日里温和的表情。
他为什么会失态?
明明都等了这么多年。
沈子言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做什么?”贺泠不予理会,低头,指着大门,语气硬邦邦的,“你走吧,以后也别单独来找我了。”
沈子言苦笑一下:“你突然对我这么绝情,是因为陆珩吧?你们就去京市两天,感情就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了?”
贺泠抬眼看他,似乎很是生气:“你胡说什么?他都要结婚了,我能跟他有什么感情进展?沈子言,你这是在侮辱我。”
她自认和陆珩没有半点逾越,只是单纯的甲乙方的关系。
“对不起,”沈子言再次道歉,声音比上一次更低,像在祈求,“我不是在说你。”
今晚陆珩看她的眼神充满占有欲,看沈字言的时候分明是嫉妒的。
男人最了解男人。
沈子言自认绝对没有看错,所以他急了。
贺泠见沈子言杵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便三两步冲过去先把门打开,拽着他的胳膊往外拉:“你走啊!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沈子言纹丝不动,反而把贺泠紧紧抱住,下巴抵着她的头顶,满腹委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肯看我一眼,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怎么都焐不热?”
这人油盐不进!
“是,”贺泠气得牙痒痒,破罐子破摔,顺着他的话承认,“我就是贱,念念不忘一个拒绝过我的男人,七年了,就算他要结婚了我还是喜欢他,这个答案,你满意了吗?可以走了吗?”
沈子言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的胳膊缓缓滑落,松开了她。
贺泠往后退了几步,看他的眼神充满了陌生感和恼意。
沈子言只好举双手投降,今晚他一步错步步错,再这样下去,恐怕二十几年的友谊就真的要毁于一旦了。
临走时,沈子言回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见她偏过头不看他,仍在气头上,他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
沈子言刚关上门,就撞见了靠在楼梯间墙壁喘气的陆珩,这人面带潮红,应当是喝醉了,正有些烦躁地扯着自己的衬衫领口。
看这样子,陆珩应该没听见他和贺泠刚刚的对话。
好险。
沈子言绷紧的神经放松下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贺泠紧闭的大门,还是不放心,便假装好心过去搀扶陆珩。
今晚情况特殊,沈子言怕节外生枝,必须看着陆珩进了自己家门才能离开!
谁知陆珩却皱着眉甩开了他伸过来的胳膊,不耐道:“别碰我!”
沈子言:“……”
他今天出门是没看黄历吗?怎么这两个人都这么凶! 。
贺泠全然不知道外面的偶遇,她去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她刚刚对沈子言说的那些,大多是气话。
她把沈子言当成兄长,沈子言却想……
贺泠回想起刚刚沈子言俯身想亲她的一幕,依旧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没由来的,她莫名想起了从京市回程的路上,陆珩在吃了掉在她衣领上的薯片碎屑时的眼神。
和沈子言低头想吻她的时候如出一辙。
那是带着情欲、占有欲和隐晦爱意的眼神,只是她当时脑子宕机,没有读懂。
陆珩那个时候想吻她?
怎么可能?!
贺泠被自己荒唐的想法气笑了,但很快又开始脸颊发烫,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当沈子言用这样的眼神看她时,她会感到愤怒和厌恶,可陆珩那个时候的眼神,她却像是陷进去了,甚至隐隐期待?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她没有期待,她只是不知道陆珩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意思。只是好奇罢了。
贺泠对着镜子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些离谱的念头清除。
又捧了一把冷水拍脸降温。
敲门声却在此时响起,准确地说,是拍门声。
“谁?”已经是凌晨三点,贺泠警觉地走向玄关,打开了可视门铃的监控。
一个男人靠着门,歪歪斜斜地站在她家门口。
贺泠的心脏猛然跳到了嗓子眼,她第一反应是给物业打电话或者报警,但她稳了稳心神再仔细一看,这个人居然是陆珩!
他似乎是喝醉了,头靠在门上,时不时抬手拍拍她的门,嘴里含糊不清:“开门。”
她刚刚和沈子言吵完架,还在整理思绪,并不想见到这个干扰她正常思考的男人,可陆珩就赖在门口,她没法忽略这个人的存在,兀自进房间睡觉。
贺泠想,反正陆珩就住对面,她开门把他送回去就行,只当日行一善。
可门开了,事情的发展却出乎她的意料。
陆珩原本靠着门支撑着站立,门一开,他整个人倒在贺泠身上,让她猛然倒退几步,双手撑着玄关的鞋柜才勉强站稳。
而陆珩的脑袋搁在她肩膀上,整个人也挂在她身上,似有千斤重,怎么都推不开。
“陆珩,你醒醒!”贺泠鼻腔里涌入浓郁的酒气,第一反应是,这人是不是和未婚妻吵架才买醉了?
毕竟,凌晨三点还能从自己未婚妻家出来,而不是选择一同过夜,不是闹别扭就有鬼了!
希望陆珩脑子没有发昏到开她的新车酒驾,否则要是被摄像头抓拍曝光,明天极速科技的股价怕是要跌到谷底。
贺泠想将陆珩弄到沙发上去,她这些年做设计师可没有白做,单身有大把时间坚持健身,还经常在工地里给装修工人搭把手,练出了一身薄薄的肌肉,还有马甲线。
陆珩一米九的个子,也有肌肉,弄他只是费了点力气,但也不至于到了束手无策的地步。
“醒醒,你家门锁密码多少?或者,是哪根手指的指纹?”贺泠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陆珩的脸颊,企图将他打醒。
至少要清醒到能辅助她开门的程度。
“这个。”喝醉的陆珩像一只乖巧的狗子,将整只右手抬起来。
贺泠:“……”
她问的是哪根手指,他同时举起右手的五根手指有什么用!
一般的指纹锁,尝试一两次就报警了,她可不想引来邻居和物业不必要的围观和误会。
“这根?”贺泠伸手点了点陆珩的右手食指,问他。
“不是。”陆珩躺在沙发上,面带潮红地憨笑摇头,喝醉的他笑容竟然有点傻气,跟平日里冷酷的精英模样截然不同。
“这根?”贺泠又好脾气地点了点他的中指。
“也不是。”陆珩还
是摇头。
“无名指?”贺泠微微蹙眉,五选一,这概率也不低啊。
陆珩却突然一笑,大手一收,将她的手指卷进掌心:“猜对了,你真聪明。”
贺泠:“……”
她的手指微凉,他的手掌却是灼热的。
在这个寂静的夜,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
但她还是不能允许陆珩今晚留宿她家。
于是贺泠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陆珩从沙发上扶起来,艰难地撑着他来到他家门口,把他的右手无名指怼到指纹识别的位置。
“嘟嘟——”指纹锁发出识别错误的报警声。
贺泠:“……”
她转头瞪着几乎趴在自己身上的陆珩,眼神有些愠怒:“你耍我呢?”
陆珩却突然将她按在门上,迷离的眼神盯着她的嫣红的唇,低下头,浓郁的酒气瞬间包裹了她。
贺泠眼睛微微睁大,却身体僵硬,没有躲开。
陆珩却头一歪,再次倒在她的肩头。
刚刚那个带着酒气的吻擦过她脸颊,落在了她的锁骨处。
第25章
壁咚有损家风。
“叮”,电梯到楼层的提示音响起,贺泠慌忙推开贴在自己身上的陆珩,任他贴着墙面滑坐在地上。
“我们接到一位姓沈的先生求助,说这层有位住户醉倒在楼梯间了,就是这位先生吧?”两名穿着保安制服的物业从电梯里走出来,指着一身酒气倒在地上的陆珩,向贺泠再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