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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九卿_姒锦【完结+番外】(230)

  薛绥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福身一笑,却未达眼底。

  “王爷言重了。我不过是做了些分内之事,承蒙陛下错爱,实在愧不敢当……”

  她抬眼望向薛月沉,清浅含笑。

  “若非王妃平日教导有方,事事提点在前,我又如何能知晓进退,明辨大体,不至于误了王爷的事……”

  这是将他一军,暗指他厚此薄彼。

  硬生生戳他的脊梁骨。

  李桓眉峰微扬,与她对视一眼,察觉那眸底隐隐的凉意,勾唇一笑,转身便温柔地揽住薛月沉的肩膀,将她半揽入怀。

  “王妃宽仁大度,本王自是心中有数。你姐妹二人珠联璧合,双姝并艳,是本王的福气。往后,你二人要携手同心,共同操持王府庶务……”

  薛月沉勉强一笑,“妾身谨遵教诲。”

  “有劳爱妃。”李桓笑意不减,指尖拂过薛月沉发间的螺丝发簪,语气温柔却冷硬。

  “侧妃册封之喜,需按礼制操办。你择吉日设宴,让你妹妹风风光光,莫要让人看轻。”

  薛月沉眉头轻蹙,“近日边境不宁,若大摆宴席,恐招非议?”

  李桓摆手打断,“不过家常小聚,无须多虑。到时候,将老五,老四,几个兄弟宗亲请到府里,热闹热闹便是。”

  这个节骨眼,王爷执意设宴。

  足见他对这个侧妃的重视。

  薛月沉笑了笑,硬着头皮应下来。

  “是,妾身必定尽心筹备,不会失了王爷的体面。”

  -

  不过两日,薛庆治擒贼有功、受赏良田百顷,薛绥以一手医道,治好端王的怪疾,被册封为端王侧妃的事情,很快便在京中传开。

  多年来,薛庆治在朝堂上常被人说疏懒无能,是靠着吃薛老令公的老本和攀附裙带上位的。突然间显露头角,心中既是得意,又有些不安。

  流言如潮,转瞬便到中元节。

  入夜细雨蒙蒙,热闹了一天的上京城归于宁静。

  酒肆关门,街灯渐灭。

  檀秋院的青石板上氤着水痕,檐上的瓦当滴滴答答地坠下珠串,两盏灯笼浸在雨雾里,像浮在水上的两团残月。

  薛绥坐在窗前,羊毫笔蘸着墨汁,在宣纸上书写,一个又一个人名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

  忽闻门环轻响,锦书顶着湿帕子进来,手中捧着一个檀木匣子。

  “姑娘,护国公主派人送了东西来。”

  这个时辰,文嘉送来物件,定有深意。

  薛绥搁好笔,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本靛青封面的《本草拾遗》,书脊处用银丝绣着药草纹样,翻开书页,一片叶子翩然滑落,好似初生的蕨类新芽……

  她心中微动,弯腰捡起。

  叶片绒毛沾了水,显出淡淡的叶络,映在昏黄的灯火里,仿佛滴落了新鲜的露水……

  “情丝花”的新叶?

  李肇。

  是李肇。

  “姑娘,这是什么……”小昭看着薛绥指尖摩挲叶片,脸上流露出一丝疑惑。

  薛绥微微一笑,将叶子夹回书面,再收入盒中。

  “雨夜赠书,情谊甚笃。文嘉有心了,待我改日,亲自登门答谢。”

  她看向窗外,秋风萧瑟,秋雨缠绵……

  “如意,去把那罐青梅酒取下来,再取些蜂蜜。今日天冷,雨夜湿重,正适合吃些甜的,暖暖身子。”

  如意应声去了。

  薛绥敛目,压低声音吩咐小昭。

  “把院里闲杂人等都打发出去。”

  小昭一愣,点点头。

  薛绥目光冷凝,“尤其要留意端王那两个耳目。今儿夜里,你和锦书警醒些。”

  小昭和锦书对视一眼。

  “姑娘放心。婢子定当严守门户。”

  小昭也领命下去了。

  薛绥坐在桌前,看着手上的被水汽晕开的一个“李”字,目光渐渐深邃。

  锦书走过来,为她披上一件云锦披风。

  “姑娘,戒了这些天,怎的又要饮酒了?”

  旁人不知道,锦书却是明白的。酒水会催化情丝引的宿疾,让姑娘心神不安,所以,即使是她最爱的青梅酿,也轻易不沾。

  薛绥抬手按了按额角,淡淡一笑。

  “突然馋了。”

  锦书欲言又止,见自家姑娘映在屏风上的影子被烛火拉得细长单薄,心疼的无奈一叹。

  窗外秋雨,打得芭蕉簌簌作响。

  薛绥凝视着烛火,将写满人名的纸页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

  她知道,这一场棋局,李肇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棋子……

  她要把截获西兹商队,生擒死士首领的功劳给李肇,将他绑上自己的贼船。而李肇却不肯领情,硬生生把薛庆治推了出去……

  薛绥再一次见识到李肇的为人。

  坏起来,是真坏。

  疯起来六亲不认,连自己都可献祭。

  第199章 闻香

  薛绥望着檐角垂下的雨帘,静静出神。

  炉火上的青梅酿已然温了三次,散发出的酸甜香气,在屋子里越发浓郁……

  锦书轻手轻脚地走过来,看了看炉上的温酒壶,又看了看薛绥怔立窗前的俏影,轻声道:“姑娘,夜深了,要不……”

  “再添两块银炭。”薛绥打断她的话,目光冷凝地望向漆黑的窗外,雨水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锦书暗叹一声,将炉炭挪近案几。

  红炭在炉中噼啪作响,映着她垂下的侧脸,将温酒的铜壶熏得发烫。

  梆——

  更夫的梆子,敲过三下……

  黑暗里没有点灯,鸽笼上的铜铃在秋风中轻晃,叮当作响。

  突地,门环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薛绥指尖骤然放松。

  她示意锦书退下,整理了一下衣装,缓步走过去……

  木门吱呀开启的瞬间,冷风卷着雨丝扑面而来。

  李肇没有翻窗,一身黑衣,如鬼魅般闪进门。

  他一言不发,轻轻掀开斗篷,但见发梢滴着水,顺着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俊朗的面容闪着妖冶的暗芒……

  “殿下好胆色。”薛绥目光掠过他浸透的衣袖:“明知端王起了疑心,非得冒险前来。你就不怕这一身水渍,沾湿了东宫的清誉?”

  李肇反手掩上门,用力闩上,声音里混着雨水的凉意,“孤怕什么?纵是被千夫所指,也不过是流言过耳。”

  薛绥:“太子殿下是国之储君。折了羽翼,也无非是龙困浅滩,最多养伤半年。可是我怕,我怕十年心血毁于一旦。我怕宵小祸乱,前功尽弃。我怕旧陵沼二十万白骨,再无昭雪之期……”

  许是青梅酿催化了情绪,她的声音比平日多了几分冷意,如寒潭破冰,更显唇色苍白。

  李肇冷笑,露出被情丝蛊烧得通红的眼角。

  “有孤在,天塌不下来。”

  薛绥退后半步,衣袖却被李肇箍住。丝线崩断的轻响里,她撞进一个浸满松柏淡香的怀抱,额头撞在他紧实的肩膀上,疼得闷哼出声。

  “李肇,你突然发什么疯?”

  “不叫太子殿下了?”李肇挑眉,指尖捏住她的下巴。

  炭火的红光在他眸中跳动,映出她微乱的鬓角。

  “孤是太子,更是被你用情丝蛊套牢的愚夫。”

  李肇眼角猩红,按住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好像恨不得把她撕碎了咀嚼入腹……

  那是情智即将被摧毁的临界。

  他像个恶魔。

  “薛平安,当初招惹上孤,你便没有想过后果么?”

  薛绥心口剧跳,情丝蛊在胸腔里横冲直撞,搅得她眼眶发冷。

  “太子殿下惯会倒打一耙。你若不想利用我牵制端王,探查旧陵沼,又如何会与我同谋?不过是各取所需,我也没有拿刀架在您的脖子上。何必装得这般委屈?”

  李肇呼吸一滞,指腹滑向她的脸颊,轻轻碾过。

  “生气了?连生气都这么好看……你说这个蛊,到底是什么勾魂的邪术?诱得孤如此荒唐?”

  薛绥偏头避开他的触碰,却被他攥住腰肢,猛地拉近,迫使她仰起脸,正视着他,修长的手指如带刺的藤蔓,掐在她的脖子上。

  用力。

  再用力。

  两人贴得极近,呼吸可闻。

  他仿佛是要掐死她……

  薛绥平静相对,几乎能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

  “殿下今夜前来,是要取我性命?”

  呵!

  李肇将手滑向她的后腰,用力一紧。

  “孤要杀你,十年前普济寺的假山下就该动手,何须等到今日?”

  十年前……

  普济寺假山下?

  那个把狐皮氅子搭在她身上御寒的富贵公子……

  是李肇?

  往事如刀割开十年光阴,割开她腐烂的血肉和不堪。

  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小公子,慢慢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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