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攸宁撇嘴,“我就问问。”
“您是元婴,我有神器。”
周玉淋落下话语后,对面的女子陷入了沉默。
其实,周玉淋也不是全然没心。
这些天,与这女子短暂相处下来,是周玉淋生命中称得上是轻松无虞的一段日子,女子虽然厨艺不好,但是每日都会偷偷备点药饼在桌上,虽然日子无趣,但是和这人待在一起,这些无趣的日子好像也算得上有意思。
说舍不得,周玉淋想是有的。
但是将来长路漫漫,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
“今晚早点睡吧,此事明日再议。”
周玉淋想,这人分明都是那么大的人了,却还是藏不住心底事,不像她就算是真难过了,也只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第二日,目光瞥到女子红肿的双眼,周玉淋没有多言,是不敢,更是害怕,害怕自己会就此停留。
“手。”
周玉淋不疑有他,伸出自己的手,却被青攸宁骤然抓紧,光阵在两人中间亮起,她念的口诀,周玉淋再熟悉不过,是那人三令九申不能多看的禁术。
祝灵之术,将自身灵力洗涤之后输入他人灵体内。
筑基,筑基中期,筑基后期,金丹!
身上的修为一层层地破境,周玉淋却只想松开对方的手,“住手!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祝灵之术,祝灵之术,说的好听,本质上就是一换一,造成的伤害无可逆转,输灵甚者,即刻死亡。
“松手啊!”周玉淋眼见着青攸宁脸色愈发苍白,更是激动,她拼命挣扎,却没有一刻比此时更明白,自己终究改变不了对面人的心意已决。
破境元婴那刻,周玉淋浑身一轻。
“去吧。”
最后一刻,几近透明的青攸宁托举她出了结界。
她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身影。
好徒弟我把我毕生所学给你了
希望你,可以解开这灭世之局。
“对了,一直没有赐给你我的名字。”
“我叫——青攸宁。”
脑海中传来的声音成为压垮周玉淋的最后一根稻草。
怪不得,怪不得……
周玉淋一抹眼眶,衣襟深了一块。
意识到什么的她泪水夺眶而出。
鼻尖酸涩得让她说不出半个多字。
只能看着青攸宁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伴随着那些年的思念疯狂滋长,撕扯着周玉淋。
怪不得,她从未做饭给她吃。
这饭确实很难吃。
可是,那是母亲做的饭。
是她心心念念十多年想见到的母亲。
十多年的思念,终究是抵不过一次的见面。
刺破云霄的一句“娘”!
阵法中快要消散的青攸宁听到,笑着笑着一行泪下来了。真好啊,小月亮长那么大了。
师兄,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真的将她教的很好。
“呜呜呜呜呜,你死得好惨啊!”
断崖上火堆旁,黄衣锦袍的少年抹着泪,将重新买来的烧鸡扔进火堆里,“你在地下多吃点,嫌不够了就给我捎句话。我每年清明都给你烧。”
谷陵伤心地接过陈暮摇递来的纸钱,一撒纷飞的纸钱落入了火堆中,随着烧鸡,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角落里传来女子冷冰冰的一句,“不够。”
青云篇
第47章
“啊——鬼啊!”花容失色的谷陵尖叫出声。
周玉淋从黑暗中走出,睨了眼火堆旁吓得瑟瑟发抖的谷陵,目光徐徐看向了站在一旁、脸上波澜不惊的陈暮摇。
少年眼中晦暗不明,看向她的眼中藏了些什么。
“周玉淋。”
她听见对方喊了句自己的名字。
“你,到底是恶鬼还是天才?”
谷陵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没擦干净,听到女声的那刻差点吓晕过去,也就陈暮摇面不改色,手刃一下砍在他后颈,谷陵软绵绵地朝一旁倒去。
“九星阁的少主那么关注我一个废人做什么?”周玉淋如今已经可以轻描淡写的调侃自己了,她擦干净脸上的泪,丝毫不承让地对上那道双审视怀疑的目光,语气悠悠,“相较于我,少主难道不是更奇怪吗?”
“白龙鱼服来到江家,一路上若不是少主照拂,我们又怎会与寻亲心切的江藏化遇上,多亏你那一阵好风呀,给江藏化机会送来了两本剧本。”
面对周玉淋的质问,陈暮摇神色更是淡然,火光跳跃在他眼眸深处,少年嗤笑了一声,摇摇头,“看来你也没我想得那么笨。”
周玉淋刚刚破阵而出,体内元婴的灵力紊乱。
她吞下反到喉咙的鲜血,“只是,你没算到一件事。”
“千里江明图中,你九死一生,差点丧命于其中。”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没有一刻比现在更清晰。
今夜便是十六,理论中同命蛊该发作的日子。
“哦?”陈暮摇看向周玉淋,“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你来青云宗的目的,以及我想知道当年晋阳城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年晋阳城成为所有人闭口不提的事情,知情者无一不例外地在后来发生意外。而当年闯入晋阳城全身而退的陈暮摇便成为了那一战最后的知情者。
他只扫过她脸上迫切的神情,垂眸,“我不记得了。”
“有关晋阳城的记忆,我醒来后一点都不记得了。”
陈暮摇重新看向她,“这也是我来青云宗的原因。”
“青云宗有一神器,名为宿镜,通因果,溯过往。”
说完他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给周玉淋时间思考。
“好,我帮你。”
我帮你而非我信你。
悬崖边的冷风吹过周玉淋泪痕尚干的脸庞,丹田的疼感翻腾,却更加清晰地提醒她所承诺的事情。
在脱力晕过去的前一刻,她被人扶住。
让多年前朦朦胧胧的初见骤然在脑海中清晰。
彼时周玉淋八岁,陈暮摇也是八岁。
两人同年同天同时出生。
出生前,青攸宁给孩子算过一卦。
卦象很好,当时玄灵宗所有人都肯定这孩子就是那个所谓的——剑骨道心之人。
可惜雷云只是匆匆经过,伴随着孩童出生的啼哭,落在了小别山山下一个破旧的寺庙里。
两人的纠缠就此开始。
八岁那年的事情,也是她上辈子的事情了,却依旧清晰记得,重伤的她正躺在树下等死的时候,一身洗得发白的衣襟闯入她的视线。
她眼前发黑,意识却也还清醒。
因为手掌不大,所以应当也是个小孩。
重伤加毒让周玉淋浑身发冷,那人搭脉的那刻,指尖的热度落在周玉淋的皮肤上,让她下意识抓住了对方的手。
对方显然是吓到了,许久才闷闷出声,“死不了。但是你要是再抓着我的手就不一定了。”
周玉淋没听,死死抓着对方的手,“我会死吗?”
“如果你想死我可以帮你。”那人听着很是热心肠,实则手上用力地往回抽他自己的手,周玉淋也不知哪里滋生出来的勇气,攥着对方的手,一个用力拉近,近到两人的呼吸就在咫尺。
“我叫周玉淋,玄灵宗攸宁仙子是我娘,给她报个死讯,我怕她担心,我腰间有一枚玉佩,是我爹送我娘的定情信物,我用不到了,送你好了,算你幸运,今天遇到我。”
交代完遗言,周玉淋这才放心地往后靠去,顺便松开了对方的手,“我这辈子有点短,但也够了。”
谁料,身旁传来翻找的声音。
几秒后,这人掐着周玉淋的下巴灌了不知道什么。
甘甜的药液顺着喉咙往下,她眼前景色逐渐清晰。
黑漆漆的身影逐渐有了颜色。
那是一身如水般清澈的云蓝,少年扯下束发的浅色发带捆住周玉淋腿上的伤口,他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年纪不大却在处理伤口时有一种老成感。
“你刚才喂我喝了什么?”
他没回答。
此后无论周玉淋开口再问些什么,说些什么,这人都不再开口讲话了,若不是一开始听到过这人回答的声音,周玉淋差点以为这人是个哑巴。
他披散着头发,小小的少年却很是认真。
周玉淋也盯着对方看。
听说很多孤儿会在神药谷下面捡药修扔掉的或者是不要的药草出去卖,运气甚者或许会被神药谷的药修收为弟子,故而神药谷在山下专门设了一个地方,名为孤镇。
这里距离孤镇并不远,故而周玉淋认为眼前的这个小少年应当是个孤儿。也许是因为有些同病相怜,她看向对方都多了些同情,“别动。”他的手摁住周玉淋的腿,语气有些凶,“不想死就别在我处理伤口的时候乱动。”
周玉淋难得被人呵斥,此刻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迸发出脾气的人,眨了眨眼,哟,看不出还会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