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动的目标着实难打，对于479和尹希两个人来说似乎都是这样。枪口火星明灭几个回合，二人之间仍是没有任何能见分晓的端倪。
但若是说到对于枪械的了解，很显然，某位战术指挥官还是要更胜一筹。
敌高我低本就是劣势，在479换上了带有酸液溅射伤害的新型子弹后，二人之间的劣势被进一步放大。
尹希抬臂，像斗牛士一般掀起裙摆挡住自己的面门，仍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背火辣辣的疼。
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她一边谨慎地闪躲着，一边向上跃去寻求着对策。
随着她的动作，几条绸带迅速朝着479飞去。
后者眼疾手快，在绸缎近身之前便已经瞄准扣动了扳机。
溅射弹迸裂，溅射的酸液将白色的丝带烧灼成扭曲、断裂的焦色。然而下一秒，在479尚未换弹的间隙，又见几道雪色的线破空而来。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479躲闪，缎带顺着她的躯干，下一秒剧烈的刺痛从她的大腿传来。
血液被裙摆遮蔽，却不难感受到它正顺着腿部的肌肉线条向下流淌。尹希抽出插在自己大腿上的那一刀，在确定对方同样无力站起的瞬间，她瞄准了479的头颅。
回收技能，扣动扳机。
“呃……”伴随着溅起的血花，尹希忽然感到一阵窒息。
不是在心理上，而是从生理角度来说，顷刻而至的窒息。
她的束腰越勒越紧，裙摆窸窸窣窣地攀上了她的脖颈、面颊，最后将她牢牢裹住，只剩下眼前的一片白。
“齐遥，你们那边怎么样？”当眼前的一切被迫尘埃落定，尹希挣扎着从层层叠叠地束缚中抽出手来，摁住耳麦问道。
“解决了。”齐遥说得简略，但声音却带上了奇怪的混响，让尹希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你，杀了茜？”尹希声音很轻，事实上，她需要用更多气力来控制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能太慌。
“嗯。”齐遥低低应了一声，却叫尹希眼前一黑。
也就是说，现在还留在外面得以决定战局的是——
白子。
这下麻烦了。
明明外面现在除了白子，剩下的只有已经陷入昏迷的萨洛里安。
解决掉一个失去战斗力且正在昏迷的人，在绝境大赛少有这样的好事。
但是，但是……
怎么偏偏唯一一个留在外面的，是白子？
尹希试探着通过耳麦呼唤着白子：“白子，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了当下的局势，白子声音轻轻的：“我听得见。”
“事到如今，你应该也看出来了。这个关卡的赛制就是需要我们两队进行厮杀，最终决出一个胜负。”尹希生怕白子不明白眼下情况的急迫，解释着。
白子没有说话。
“动手。”齐遥的声音响起，“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一阵细微的电流声响起，半晌，几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白子，杀了他。”是铃木茂的声音，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听上去格外平静。
不，比起说是平静，更多的是疲惫。疲惫到让人怀疑是否在他说完任意一字后，就会倒头睡去。
但很快，尹希就发现自己理解错了。
铃木茂的声音变成了喋喋不休的低语：“杀了他……快点动手……杀了他。”
“铃木，你先冷静一下。”白子刚开口，却被齐遥打断。
“你不能再逃避下去了，如果你不动手，我们都会被淘汰，我们所代表的位面都会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他的声音很冷静，却也像是在白子的头顶悬上了一把刀。
是的，他们没得选。这个关卡的设计本就是残酷的，没有除了杀死对手以外的解法。
没有人不想活下去，而走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也理应不会让自己的位面当真落入险境。
她的什么不杀原则，在此时此刻到底有什么意义？她又为什么要对此有着过分的执着。
“你再不动手的话，月林就白死了！”铃木茂的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音调拔得越发的高，“你会死！我们都会死！几个世界的生命都得死！”
“铃木，你冷静一下。”尹希开口劝道。
可是她也知道，铃木茂说的确实是真相。这一切，不能这么草率的终结。
良久，尹希开口唤了一声：“白子。”
在白子应声之前，在他人继续游说之前，她的声音温和而坚定：
“你的包里有我的聚能枪吧？如果你过不去心里的坎，那就用我的枪。”
“如果真的有什么业障，算我的。”
……
周边的束缚骤然散去，尹希整个人重重地摔到地上。
这是？关卡结束了吗？
她正欲朝着其余几人所在的三楼奔去，下一秒却狠狠吃痛绊了一跤，蜷缩着滚下了几节台阶。
该死，忘记自己朝着大腿捅了一刀了。
忍着周身筋骨散架一般的疼痛，尹希扶着墙一步一步朝下挪步。
然而，还未等她走近，便看见了远远超出她一切想象与认知的一幕。
白子跪坐在地，手中的手鼓仍旧铃铃作响……
然而，这一次，她正用手鼓一次又一次的重重砸在萨洛里安的头颅上。
她动作一直不停，即便萨洛里安大概早已断了气。但她仍旧还是机械地抬手，一次又一次砸向男人的头。
以至于她纤白的双手浸满了鲜血，而萨洛里安的头颅早已血肉模糊。
白子略垂着头，金色的半透明液体从她的眼中涌出，带着融化金属的光华，却是朝着空中弥散开来。
尹希一时间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她只能拖着一地血痕一瘸一拐地朝着白子走去。
迎着那一双被照成金色的眼睛。
第53章
从天地之间睁开眼的那一刻，白便知晓明晰那条自己命定的路。
自天地间诞生，受日月滋养，与山川同寿……作为初生的神祗，白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朝圣。
她赤着足，走过每一块大陆的每一个角落。又翻过每一座山峰，潜入深海之渊。
也看着天幕被一点一点蚀去了一角。
又一个清晨，她走进了一个村庄。
晨光熹微，但村民在见着她的一瞬间无不是醒了神。
“神明大人，我们这儿三个月没有下雨了。这个季节再没有雨水的话，庄稼真的都要不行了。”
“神明大人，我儿子这两天一直高烧不退，怎么都不见好……”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
她被簇拥着，走向祭坛。村落中心的祭坛肉眼可见的老旧破败，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人们为她呈上丰盛的餐食，即便她本不需要摄取食物来获取能量与养分，她还是将食物尽数吃下。
她知道，这会让人们安心。她知道，这便是他们所希望瞧见的。
酒足饭饱，桌案撤下，四周的村民围着白开始跳起了祝典的舞蹈。
他们口中念念有词，虔诚地祷告着。
祈祷声、足步声混杂着鼓点与铃响，一名老者走到白的面前。
这便是这个村子的祭司了吧？白闭上眼。
祭司念起了古老的祝词，拍击着手中的手鼓。
同之前的无数次一样，随着仪式的进行，白周身的血髓与地脉开始交融。鲜红的血液涌出，从地面渗入星球的最深处。
白缓缓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待再睁眼时，她便会再次踏上她的旅程。
就这样，她走过了一年又一年。
不，是百年又百年。
她见证着无数文明的诞生与毁灭，可是这条路却还是瞧不见尽头。
尽管白知道，她距离终点明明只有一步之遥。但她却看不清，摸不透。
就这样，最接近人的神祗来到了绝境大赛。
四周金色的光芒环绕，温和的换去了其余的颜色，但白似乎还是能在自己的手上看见赤红的血色。
可是，那条迷蒙太久的道路，却是忽然清晰了。
原来，参悟神性的最后一步是看清自己的私心。
唯有懂了偏爱，生命的价值才不再会是可以度量的东西。有了自己的私心，才算悟了慈悲。
白垂下眼，没有迈出那最后一步。
是了，这条路，她还不能走完。
至少此时此刻，有些人还需要她留在这里。
与此同时，尹希看着面前原本还在出神的少女在自己靠近的那一瞬间，闭上眼倒进了自己怀中。
“她，还好吗？”
尹希转过头，齐遥站在她身后，身上的礼服与身后拖长的外袍渐渐消散，重新漏出皮风衣的漆黑本色。
在他肩上，扛着同样陷入了昏迷的铃木茂。
尹希看了看同样昏迷着的两人，将白子的胳膊环过自己的肩膀将她搀起：“我也不知道，我赶过来她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