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融融的暖意从旁边袭来。
她在侵占他的空间,肆无忌惮的,像个顽劣的孩子,她随心所欲,并不在意他的想法。
行无咎忽地坐起身,垂眸凝视着她,抬起的手却久久未落。
第二天一早,姚婵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盖着的不仅仅有被子,还有昨夜扯下的幔帐,睡意瞬间消散,她猛地坐起来。
“宴……行无咎!”
下一秒,她忽然噤声,因为行无咎屈膝坐在床脚。
他似乎早就醒了,也可能是一夜没睡。他一腿屈起,一腿横放,单手搭在膝上,神情略有无奈。他这样的身高,坐在床脚处,甚至显得有些逼仄。
见她醒来,行无咎长叹了一口气:“阿姐啊……”
姚婵有些尴尬地挠了下脸,她睡相不太好,自己其实也知道一点。
行无咎却话锋一转,微笑道:“叫我宴师,这是我的乳名。”
姚婵莫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名字可算出现了,以后再脱口而出时便不算是叫错了。
行无咎长腿一迈,从床边下地,十分贴心地道:“阿姐先行梳妆,我在外面等你。”
姚婵抱着被子,看着高大的青年信步走出了门,直到关门声响起,都还有些回不过神。
别说,虽然睡前有些烦恼,但这一觉睡得还挺香的。
然而与她不同的是,如今等在殿前的行无咎的几名心腹,除了于潇和军师仇仲溪外,其余几人都没怎么睡好。
大殿之中,几个人分散而立。
程巢身高两米,身材魁梧,说话如同打雷:“军师,主上突然把我们都召回来究竟所为何事?”
仇仲溪还未答话,池扶芙先翻了个白眼,抢白道:“所有人都知道主上的心爱之人苏醒了,就你还稀里糊涂。”
比起程巢来,她身材堪称娇小,只是与可爱的外表不符,脾气十足的暴躁,在这几人中也是首屈一指,连号称疯狗的原双祀都得甘拜下风,也只有她敢截仇仲溪的话,毕竟这个看似普通且温和无害的男人,可以说是行无咎下第一人了。
程巢低喝一声:“我还不知道这个?!问题是主上为什么要让我们都回来,也许是要继续南下?”
池扶芙眼睛一亮:“南下好啊!最近闲着,我手都痒了!”
原双祀冷冷道:“主上自有打算,奉命即可,你们吵什么?”
“说起来……”程巢吸了口冷气,压低声音,“死人还能复生?”
池扶芙冷哼一声:“毕竟是主上,也不稀奇罢!”
这种对主上盲目的崇拜让程巢含笑不语,试图去摸她的头,被暴怒的池扶芙一掌拍开。
一片混乱中,风居荷笑眯眯地搭上于潇的肩:“潇潇,你说说,你们不是旧识吗?”
后者肩一沉,打算避开他的手,然而另一个人的手更快一些,白邵捏住风居荷的手腕,将他从于潇身上扯了下来。
风居荷挑眉看他,然而英俊冷酷的男人只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仿佛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他一样。
白邵镇压动乱刚刚归来,身上犹带着一丝萦绕不去的血腥味,侧脸的线条冷峻异常。
“这什么意思?”风居荷笑道,“我在和潇潇说话。”
于潇眼角一抽:“你再这样叫我,小心你的舌头。”
风居荷两手一摊:“怎么,薛晦一条舌头不够?诶——双祀!我被人二打一的话,你会帮我么?”
原双祀不屑道:“我管你去死!”
“……”
眼看火药味越来越浓,局面越来越乱,重千华忍不住扶额叹息。
单看外表,他无疑是个翩翩君子,一身白袍,发冠高束,一丝不苟。只是腰间寒光熠熠的长剑,彰显着他并非如外表那般儒雅。
“军师。”重千华平静道,“不管管吗?”
仇仲溪笑容不改,温声道:“这不挺好吗?显得我们泣楼城严肃又活泼。而且,这说不定就是主上想要的效果呢?”
重千华无语望天。
这时候他就很羡慕负责暗杀和收集情报的明月苑,那女人神出鬼没,神秘莫测,从不在公共场合出现,自然也不用参与这样的“严肃活泼”。
忽而,他沉声道:“安静,主上来了。”
虽然行无咎麾下有七大魔将,但重千华是毋庸置疑的第一,无论是实力还是受重用的程度。因而除了仇仲溪外,他是唯一说话能管些用的人。
刚才还吵吵嚷嚷,差点要打起来的几人瞬间噤声。
“主上!”
几人抬头望去,这个瞬间,所有人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只不过仇仲溪、于潇、风居荷早有心理准备,重千华、白邵一向镇静自若,只惊讶一瞬便恢复了平静,剩下几人却是目瞪口呆。
行无咎虽已是名副其实的北方霸主,但一向不重享受,深居简出,素来是一袭破旧玄衣,长发垂散,神情漠然,漆黑双眸森冷幽深,让人莫敢直视。
然而此刻,他落在一名白衣女子半步之后,却是一身贵气凛然的华服,月白里衣,玄色外袍,腰束玉带,银质护腕精致而古朴,一条嵌银抹额收拢了微卷长发,脸上甚至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池扶芙忍不住惊呼出声,瞪着眼睛一句“大变活人”几近脱口而出,刚发了一个音就被仇仲溪和重千华两人同时捂住了嘴。
主上一早就吩咐下来,让他们泰然处之,不可被发现端倪,池扶芙因为主上换了身衣服就如此震惊,简直就是在找死。
仇仲溪一旁瞧着,心里暗笑不已:一个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总是想要表现出最好的一面,看来即便是主上也不能免俗。
行无咎淡淡地一瞥池扶芙,看得后者头皮一阵发麻,又转过头来若无其事地对姚婵道:“阿姐,这是我最为忠心的几位下属。”
其实这一路来,姚婵对这种惊讶的眼神已经见怪不怪了。现在想想,昨天风居荷说,低头走路是这里的风俗恐怕也是胡扯。
看来在她消失的这两百年间,行无咎很好地扮演了原著里那个残酷冷傲的形象。
至于现在……
姚婵看了一眼唇边噙笑的行无咎,从小到大都这样,装腔作势时就会这么笑。
但她十分体贴,并没有戳穿他。
行无咎一一为她介绍过几人,姚婵也回忆了下原著内容,才发现于潇也出过场,只不过原作里她没名字,看她瞎了一只眼后姚婵才后知后的对上号。
包括行无咎戏份在原著也不多,主要集中于他在泣楼城横空出世,开始征战四方一统魔域,他的人气也是这个阶段积攒起来的。后期他的出场就极少了,结局时杀了神尊樊应后不久,樊崇怒而爆种,将他镇压……
这书就这么儿戏。
所以原著姚婵压根没读下去,就挑着行无咎出场的戏份看了看。
在她打量着众人时,众人也看着她。
一身白衣的女人清丽出尘,神情冷然,气质如寒月笼雾,眉心盈盈一点朱砂痣,意外的显出几分娇艳。
于潇对她熟悉点,知道她看起来一派清冷模样,其实只是在发呆。
姚婵回过神来,恰好听见行无咎沉声道:“我的命令是首要的,但是阿姐的性命,优先级高过一切。”
她忍不住侧了下头,感觉自己忽然像是一个祸国妖姬……有点脸热。
好在仇仲溪及时开口,将她从这种莫名让人头皮发麻的氛围中解救了出来。
“主上,承阳城钟叔问邀请魔域所有城主,到明月城会盟商谈。”
“明月城……”行无咎目光嘲讽,“这个老狐狸。”
如今他盘踞北方,南方则隐隐以钟叔问为首,而明月城坐落中间,城主沐星风又一向美名在外,会盟地点在明月城,再合适不过。
但若要大军开拔,南边到明月城的路可要顺得多了。
姚婵在一旁听着,眼睛忽然一亮,终于要开始原著剧情了。
星月会盟!后世如此称呼,是指众星云集明月城,也说行无咎这轮不落的血月,势压了所有星辰,因此也被称为血月会盟。
为了阻挡行无咎南下的脚步,钟叔问联合几位城主,准备将行无咎困杀明月城。当然,作为全书大反派,他肯定是反杀了回去。
重点在于,行无咎一走,她就可以找机会回管理处了!起码得搞清楚,她这总是无故穿越是怎么一回事。
她忽然的激动并没有逃脱他的眼睛,行无咎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在与下属相商间,他的心神并未从她身上离开过。
面对主上执意参加会盟的决定,重千华面色凝重地表达了反对:“这太危险了,钟叔问此人一向心思深沉,如今此举,无异于将主上困在了明月城。”
行无咎淡淡地笑了:“不,是我将他们困在了明月城。”
重千华张口欲言,行无咎抬了抬手,制止了他,转而对仇仲溪道:“这一次,原双祀、风居荷、于潇、池扶芙随我前去明月城,其余人留守城中。仲溪,这里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