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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_发电姬【完结】(180)

  汪净荷小心走在木板上,足下江水茫茫,不知送走多少回未曾告别的人。

  她又回眸,看看远处繁华的盛京。

  许是最后一眼了。

  身后,一个大胡子大汉粗声粗气:“快点啊,磨磨蹭蹭什么。”

  汪净荷低头道歉,连忙上船。

  南下大船开一次不算容易,岸上,船工还在喊:“去南方,去南方,一人二两银子即可出发……”

  只是该上船的人,都上船了。

  实在没客人,船工也跳上船,示意解下一道道缆绳。

  船上人有些多,秦琳给汪净荷挤出一块地,两人就着白水,吞了点干粮。

  这时候,船上有人说:“诶,那两人是不是也要上船?”

  “哎哟,船工你们亏了啊。”

  “……”

  众人说着话,汪净荷不由奇怪,看了出去。

  阳光下,两人骑着马,疾驰到了码头。

  其中女人高挑,姿容昳丽,她抬手在眼前遮阳,双目明亮,只朝这边瞧着。

  是云芹。

  是云芹!

  汪净荷探出身,挥手:“云芹!”

  岸上,云芹眉头一松,她也朝她挥手,双手拢在一处:“小荷!”

  风捎来她们的呼声,却也推着船帆,顺着江流远去。

  见船离岸越来越远,云芹眼眶叫江风吹得愈发酸涩。

  她们还没来得及见一面。

  不行,她定下心,攥住缰绳,至少要知道她去哪。

  下一刻,云芹驱马追在河岸,用力喊:“你跟我说,你去哪儿!”

  陆挚跟随她身侧,跟着喊:“前往何处!”

  两人的声音隐隐传到船上。

  汪净荷本是泪流满面,一刹,她明白了什么,咽咽喉咙,双手拢着:“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我去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江浪大,撞破吹走的声音,碎成一个个模糊的音调。

  云芹听不清,还是追着喊:“你们去哪儿!”

  “去哪儿!”

  满船人看他们喊话,知是未见的离人,原来嘈杂的船上,变得安静。

  汪净荷吃了口风,用力咳嗽,喉咙沙哑到力竭。

  秦琳还在替她喊:“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可岸上人还在喊,便是没听清。

  汪净荷刚咽下的苦楚,又涌了上来。

  突的,原先那个在汪净荷后面上船的大胡子汉子,用力咳了一声。

  汪净荷和秦琳怕打搅到他,惹他不快,不由一愣。

  然而下一刻,那人也探出身,声音粗犷地喊岸上喊:“他们说,江州青山县汪家村!听到没?”

  汪净荷呆呆看着他。

  他喊出口后,其余人,女的男的,少的老的,一人接一人,一个个陌生的声音喊了起来:“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江州青山县……”

  “江州……”

  原先,这些声音也是碎的,聚到了一处,他们彼此素不相识,却想替他们把话带到岸边。

  终于,一声声“江州青山汪家村”,被人们推回岸边。

  迎着江风,云芹听了满耳朵,她默念,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她知道她去哪儿了!

  她看向陆挚,笑了起来:“江州青山县汪家村,是不是?”

  陆挚也笑了:“是。”

  云芹又道:“江州青山县汪家村!”

  陆挚:“是,在菱南路。”

  离盛京两个月半水路。

  距离再远,却是知道了方向,有了距离。

  …

  晚些时候,云芹和陆挚引马回了陆府。

  陆蔗就在大门口,一边磨修画的小刀,一边等着,见到人,她连忙问:“娘亲,见到了吗?”

  云芹笑说:“见到一面,也知道她要去哪儿。”

  陆蔗开心:“太好了。”

  陆挚:“多亏你。”

  云芹也抱住陆蔗,在她额角亲了一下:“谢谢你。”

  陆蔗骄傲地笑了。

  听说那位就是她出生前,和娘亲有结交的汪娘子,险些就错过了。

  她也想,是不是五妹驱使她下山,见到秦琳一面,才有此时重逢。

  不过欣喜完,陆蔗就低着头,不远处,卫徽支支吾吾。

  实在不自然。

  云芹和陆挚换了个眼神,两人看出他们神色不对。

  陆挚坐下,呷了一口茶,云芹倒没他磨小孩心性,笑着问:“你们两个怎么了?”

  陆蔗脚尖在地上戳,下定决心,说:“阿蛇,你拿出来吧。”

  卫徽上前两步,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黑黄小狗,呼吸嘤嘤,摇着尾巴。

  陆蔗解释:“我们下山时,发现它摔在洞里,也没见它娘在。不带回来,它会饿死的。”

  陆挚见是这事,他忍着笑,说:“也不知是谁说再也不养了。”

  陆蔗小自尊发作了,她红了脸:“是阿蛇!”

  卫徽:“啊,我吗?哦,是我……”

  云芹咳了咳:“阿蔗。”

  陆蔗承认:“好吧,是我,但我不是拿它当五妹,”说到这,忍着微微哽咽,“我只是……”

  她只是想明白了,就算小狗终有一天会去世,就算她会为此伤心难过,她也愿意养。

  生命不会因为一场没有重逢的离别,就不再绚烂。

  云芹笑了:“那就养。”

  就像她问到江州的地址,也不会因为不知汪净荷到底能不能收到、到底会不会回信,便不寄出。

  这便是一种牵挂。

  房间内,黑黄小狗躺在毯子里,哼哼唧唧,一双豆豆眼,看着围绕着自己的一家三口。

  云芹撑着脸颊,冥思苦想:“叫什么好呢?”

  陆挚想到“追毫”“夺月”。

  陆蔗脑海里浮现“彩金”“戏珠”。

  下一刻,云芹指着它身上一个像“九”的纹路,说:“九妹?”

  陆挚点头:“这个好。”

  陆蔗:“……”

  作者有话说:云芹:起名是天赋[眼镜]

  陆挚:[加油]

  陆蔗:[问号]

  第114章 脉脉。

  ……

  这年六月, 陆府门口,一只毛色黑黄相间的狗竖着耳朵,威风凛凛地盯着远处。

  不一会儿,九妹兴奋地吠叫, 只看几辆马或拉车厢或拉行囊, 前后驶入巷子, 很是热闹。

  九妹凑过去, 车上下来两个对它来说很陌生的女人。

  但它又觉得其中一人身上气息熟悉, 它左右走了几步,观察她们。

  李佩姑扶着何玉娘,“嚯”了声,道:“好精神的小狗。”

  何玉娘笑说:“这就是九妹了?”

  云芹和陆蔗也相继下了马车, 陆蔗说:“是,九妹, 来,这是祖母。”

  时隔多年, 何玉娘和云芹、陆挚、陆蔗团聚了。

  中午,陆府上下吃了一顿团圆饭。

  饭后陆挚又换上官袍。

  云芹捧着云家请何玉娘捎带的皮货,摸着熟悉的兔皮, 她轻轻一笑,问陆挚:“这个做靴子?”

  陆挚理了理袖口, 说:“听你的,”又说,“晚上我在衙署吃, 你们不必等我,先吃便是。”

  云芹:“好。”

  他都要出门了,又折回来, 眼底浅笑,小声说:“睡觉得等我,我今晚亥时一定回来。”

  云芹推他肩膀:“你且去吧。”

  陆挚这才满意地走了。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阔步走出月洞门,身影峻拔,英气飒然,虽与寻常无异,但她知道,他腰间略瘦了。

  如今朝政形势并不容易。

  自然,处在动荡中也是过日子。

  云芹打点好东西,去何玉娘的院子。

  陆蔗缠着何玉娘讲长林村的事。

  何玉娘多年未见乖孙女,如何不答应,只是但凡讲长林村,必定会讲到何家的一些污糟事。

  她话语开了头,又觉得不好,便停下。

  云芹笑说:“娘说吧,阿蔗长大了,这些事不必避着。”

  陆蔗:“就是。”

  望着伏在膝旁的孙女,何玉娘唏嘘,总觉得陆蔗还是小小一团孩子。

  既如此,何玉娘直说:“何家分家闹得太难看。”

  老太太还在时,大家为了一个“孝”,做事还算留有余地。

  只可惜她老人家走了,何玉娘的大哥二哥争起家财。

  最后,大哥分了西院,二哥分了东院,因老太太留给何玉娘好些钱,她和大哥二哥难免发生摩擦。

  这些都是旧事,不值一提。

  但就在年头,何大舅和何宗远要卖了老太太所有东西。

  老太太东西不多,几件穿过的旧衣裳,用过的旧柜子、碗筷而已,占不了地盘。

  可何大舅请了道士,说何宗远连年考不上举人,是家里出了白事的缘故,要清掉老太太的东西。

  许多信件要不是按老太太遗愿随她入土,恐怕也要被拿去烧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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