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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燕尔_发电姬【完结】(22)

  云芹抬手,摸摸何桂娥的脑袋,把她的头发往上捋,轻轻的。

  何玉娘“啊”了声,把云芹的手抢过来,放在自己头上,让她摸摸。

  “……”

  外间,陆挚速速看完学生课业,一手支着下颌,另一手捏捏自己眉间。

  一方面,他庆幸何桂娥没死,可另一方面,云芹插手太深了,这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

  最吃亏的是她。

  他们寄人篱下,本身外祖母就不喜欢她,这事往后,大嫂、三嫂,定会有许多的怨言。

  他一日里泰半时候不在家,她们不敢冲着他来,却不会对云芹客气。

  他尚未想出章程,云芹出来了。

  里头两个小的都睡了,她穿着夏衫,肌肤温润,头发搁在肩头,叫他:“陆挚。”

  陆挚看了一眼云芹,收回目光,道:“怎么了?”

  云芹抱起方形素色陶枕,脸躲在陶枕后面,眼睫忽闪忽闪。

  里头的床本就不大,睡两个女子倒也还好,三人是肯定挤不了的。

  她道:“我想和你睡。”

  陆挚:“……”

  他看向自己那一块小小床板,他一人躺,还算刚好,但要是再挤一人,只怕得……

  叠着他睡。

  还没等他细想,云芹从捋起袖子,从门后,搬出一块板子,两个墩子,拼床。

  陆挚回过神,忙上去帮忙,又有些疑惑板子哪来的。

  云芹小声说:“我跟胡阿婆借的。”

  不一会儿,“床”拼好了,不过加上那板子,两人就算平躺,也是手臂贴手臂,指尖掠过指尖。

  云芹睁着大眼睛看屋顶。

  她发现这个瓦片,因年久失修,衔接处,有点漏光,几道细细的月光,趴在屋顶。

  不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她缓缓朝斜旁瞧去。

  陆挚鼻梁和山峦似的,他的唇峰原来是有一点点翘起,下颌也好看,到脖颈,喉结凸出一个凌厉的弧度。

  忽的,他喉结动了动:“睡不着?”

  云芹耳朵有点痒,她小声说:“唔。”

  陆挚:“明天你等我,我同私塾告假就回来。”

  云芹一顿,问:“为什么告假?”

  陆挚:“大嫂那关不好过……”

  一个月二两银子,告假一天就没六十多铜板,云芹心疼钱,屈起手肘,轻轻捅了下他,本意是想叫他没必要告假。

  不成想,陆挚一颤,翻了个身,“嘭”的一声,掉到床板下。

  云芹倒吸一口气,赶紧凑过去瞧。

  陆挚一手撑起上半身,俊目微瞠,好像也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云芹:“你怎么摔下去了。”

  她趴在床板沿,细柔的长发,摇摇曳曳,落在陆挚心口。

  隔着衣裳,痒得陆挚耳尖发烫。

  他起身,云芹就窸窸窣窣缩回去,空出了一块位置。

  陆挚坐在床板边,摸了下耳朵,若无其事般,接上刚刚的话:“……我在的话,兴许会好一些。”

  云芹明白了,心里暖暖的,也是,如果云广汉、云谷在,也不会留她一人,毕竟自己这次“闯大祸”了。

  她道:“好。”

  陆挚缓缓躺下。

  云芹回想陆挚那一摔,可她实在很小力的了。

  她有些抱歉:“刚刚弄疼你了吗?”

  陆挚:“……没有,不疼的。”

  两人细细的话语一停,没一会儿,云芹睡熟了,呼吸温温的。

  陆挚压下思绪,想到明天还有事,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心里默念四书,从《大学》《论语》,念到《中庸》。

  终于酝酿出一丝睡意。

  朦胧中,他做了个梦。

  他如往常在桶里洗浴,一股熟悉的香味,混合在温热的水中。

  他掬起水,流水从指缝滑落,一滴水珠飞溅,落到他唇峰上,他囫囵地记起这个味道。

  那滴水珠曾也包裹过她。

  他浑身紧绷,一种陌生的刺激直达尾椎骨。

  陆挚突然睁开双眼,天色还黑,云芹睡相规矩,背对他,给他留了个后脑勺。

  他梦里嗅到的,就是她发间杂糅着皂角,和她体温糅合的香气。

  他动了一下,察觉到某处一股凉意。

  第20章 骂。

  ……

  今天轮到云芹和邓巧君做饭,云芹早早醒了,陆挚却已穿戴好,换了身灰白襕衣,鼻挺颌瘦,愈发斯文俊逸。

  云芹:“你天没亮,就跑去告假了?”

  说着话,她细白的两根食指中指,模仿人跑的姿势。

  陆挚视线随她手指动了下:“嗯。”

  姚益惯常昼夜颠倒,陆挚寅时抵达“山有外山”,不算打搅。

  当时姚益正约三两乡绅,品酒作诗赏画。

  赏析的那些画里,就有陆挚的一幅,有人想出十两银子请姚益割爱,姚益还不肯,未料陆挚就上门了。

  姚益知陆挚定是家中有事,一口应允,还不扣钱,他倒不缺这六七十文。

  云芹再次:“你东家真是好人。”

  很快,她发现陆挚把他昨晚的衣裳全洗了,包括亵衣,齐齐挂在绳子上,湿漉漉的。

  她悄悄打量陆挚。

  陆挚沉默片刻,问:“怎么了?”

  云芹:“你不会路上掉坑里,衣服全脏了吧。”

  陆挚低头看书:“……流了汗,才换的衣服。”

  索性他身上无伤,也没必要扯谎,云芹便放了心,又想,摸着夜色亲手浆洗衣服的秀才,有一点新奇。

  她去了厨房,邓巧君眼圈通红,模样憔悴。

  这么久以来,邓巧君难得没有偷懒,就是蒸了一锅死馒头,胡阿婆心疼食物,忍着气没说她。

  等云芹带早饭回来,何桂娥和何玉娘先后醒了。

  何桂娥以为自己闹出这么大的事,如何都睡不着,结果一夜好眠。

  天空露出柔和的蟹壳青,窗户半敞半阖,日光极淡,勾出一双清丽的影子。

  陆挚倚窗借光,卷了一本书读,云芹在旁边整理竹条锁边笠帽,问他书里有什么。

  他低声道了几句子曰,云芹打呵欠。

  何桂娥怔怔盯着这一幕,眼眶一热,几欲落泪。

  饭后,何桂娥知晓,如何也不能再赖在云芹这儿了,要走。

  云芹却说:“不急,我和你表叔先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房间占何家正中,屋子近,没几步,他们就到了。

  春婆婆出来迎他们,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笑眯眯同云芹说:“老太太吃了那个绿豆饼,很喜欢。”

  云芹:“喜欢就好。”

  相处下来,春婆婆对云芹多有好感。

  她观察着,云芹是个淡性的,何玉娘待在她身边没出过差错,她送给何老太送的吃食,何老太都挑不出不喜欢。

  只可惜,云芹从不过分殷勤,只做分内的事。

  而何老太是个老顽固,还没过心里那一关。

  他们进去日常问安,房中已撤下早饭,换了茶。

  何老太问陆挚:“今日不是休假吧,私塾那边不用去么?”

  云芹也抬头看陆挚。

  陆挚一时没答,房中倏地安静。

  何老太和春婆婆满心奇怪,下一刻,陆挚带来个坏消息:“家里人说出了事,二表侄女投河了。”

  春婆婆惊骇,何老太扶着扶手跳起来,难以置信:“什么?”

  她一贯不太喜欢、不太关注何桂娥,但她是她的重孙女,真出事了,她不可能毫无波动。

  好在,陆挚话锋一转:“祖母莫急,昨晚桂娥和我娘一起睡的。”

  何老太脑海嗡嗡,不解:“这又是怎么说?”

  于是,陆挚两三句交代了来龙去脉,何老太扶着扶手,坐了下去。

  她略一判断,昨天那个时候,陆挚根本不在家,是云芹的主意。

  她目光射向云芹。

  云芹吃着一盏粗茶,细细品尝,眉眼悠然。

  要不是何老太知道自己也没什么好茶,都要以为她手里端着的,是什么洪州白露、蒙顶石花。

  倒是不见她惊惧。

  陆挚提到:“祖母,这到底是一条命。”

  何老太:“我知道,我还没老到糊涂,”当下,她想好办法,“你们叫桂娥偷偷来我这。”

  又嘱咐春婆婆:“你去把韩大、邓三都叫来。”

  …

  韩银珠今日也起得早。

  她右眼皮一直在跳,给何佩赟喂了饭,何佩赟还嚷嚷:“娘,大姐是不是死了啊,我要她的屋子!”

  说是屋子,实则只是在韩银珠屋子旁搭的小木屋,一眼能望到底。

  韩银珠烦,难得骂了他一句,何佩赟大哭。

  就是这时,春婆婆来了,顺便告知:“老太太这几年脾性温和许多,你就闹出这种事,你好自为之吧!”

  韩银珠惴惴。

  何家谁人不知,老太太难缠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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