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月之羡一口回绝了,“不用做纺车,你也不要学,那东西伤眼睛。”他见过纺线织布,那线密密麻麻的,看着都叫人害怕。
媳妇跟着自己都已经吃够了苦头,怎么可能再叫她去学纺线织布?
坦白地说,谢明珠听他说不要学,伤眼睛的时候,脑子里立即就蹦出了一个老妇人挑灯织布的画面,瞧着是挺苦的。
所以这一瞬间,她感觉月之羡好酷。
几乎就要立即拍手赞同不学。
可旋即想到自家就一身轻薄的衣裳,还是沙婶家赞助的。
最后只得无奈叹气,“不学穿什么?”就算是床上铺席子,窗帘可以不要,但帐子总不能没有吧?
没这些,那跟流浪汉的屋子有什么区别?
不,那只能叫庇护所。
她是过日子,不是熬日子。
然而她的所有忧愁,月之羡好像都能解决,“这有什么?疍人们在海上要渔网要织布,他们又没材料,你这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我拿去同他们换些布来,他们只怕还高兴得很呢!”
又捡起谢明珠梳好的这些麻看了一眼,“这样的正是他们需要的,他们自己拿回去捻,要粗要细,修补渔网好用。”
“真的?”谢明珠满脸惊喜,看月之羡的眼神越发崇拜,这也太厉害了,简直就是外贸行家啊。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月之羡被她用这样灼热的目光看着,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觉耳尖微微有些发烫,不由得下意识往身后的栏杆上靠了靠,生怕她察觉出些什么,“你喜欢什么样的料子?”
“还能选?”不是,疍人们明明在海上,怎么给了谢明珠一种他们应有尽有的感觉?
她越来越激动了,又怕吵醒已经睡下的孩子们,所以不敢太大声,只能朝月之羡又靠近了几分。
银色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像是镀上一层银纱,红疹彻底褪去,已经恢复了原本绝色容貌的她此刻压根不知道,自己这主动倾身靠近,给对方造成了多大的压力。
月之羡看着忽然咫尺再近的脸,以及她身上传来的淡淡茉莉清香,只觉得呼吸忽然间都有些困难了。
谢明珠却见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还以为是他白天干活太累了,自己晚上还缠着他不让休息,忽然有些心生愧疚,退开了些,“时间不早了,你快去休息,我看看小鸡关好没。料子的事情你看着办就好。”
反正这月之羡还挺靠谱的。
总不能换一堆毛毡回来吧?
她倒是走得轻轻松松的,却不知她走后,浑身紧绑着的月之羡终于长舒了口气。
下意识抬手按了按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脏,不住地深呼吸。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得了什么病?琢磨着过几天得空了,还是得去找祭婆婆看看。
要不这心跳怎么忽然会变快呢?
借故检查小鸡的谢明珠为了拖延时间,以免自己进屋去的时候他还没睡着,所以打开鸡窝,将小鸡鸭鹅都数了一遍。
觉得差不多了,在楼下的木盆里洗了手才上楼来。
她还是喜欢早上,每天起来月之羡几乎都已经走了,不用打招呼,可以避免尴尬。
栏上晾晒的麻全部都已经被收走,谢明珠心情美滋滋,得赶紧将溪里的那些苎麻整理出来。
赶在这些疍人离开前,全部兑换成布匹。
就算吃亏些也可以,反正纺线织布都是劳心劳神的活。
而她整理出这些麻,并不费什么事儿,就是挑回来的时候浪费些力气罢了。
但全当锻炼身体了。
吃过早饭,苏雨柔就送了些海货来,还顺便帮沙婶家也拿了些过来。
都是已经晒得半干的海货,谢明珠拿了筛子出来晾晒,“看来我这蔬菜得赶紧种,这一阵子都得了你们家多少东西。”
苏雨柔不以为然,“不着急的,我夫君和婆婆还要谢你呢,外头的活是指望不上我,现在就巴不得我能在你这里继续开窍,学烧几个简单的菜,回头能叫他们回来吃口热的。”
谢明珠听到她这话,“我瞧你才是命好,夫君对你好,你婆婆人又好,下面还有一帮身强体壮的小叔子抢着干活。”
说起来,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卢婉婉了,这花婶子是要打算将她关在家里了么?
又问她:“那你想学么?”
苏雨柔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学吧,都说要投桃报李,我也不是那没有良心的人,他们对我好,我自然也不能享受得理所应当。”
总要给些回报才是。
于是中午就留在谢明珠家,跟着她学烧饭。
谢明珠也是从简单的教起,清炒野菜,顺便告诉她那些野菜要先焯水后再炒,或是可直接泼热油。
她倒是听得认真,当天晚上回去,就烧了一个马齿苋炒蛋。
虽然吃的时候有点蛋壳,也有点咸了,但阿香婶一家子人都默不作声给吃完了,还一个劲儿夸她。
苏雨柔信心大增,次日继续来学。
然后便看到谢明珠在挂窗帘,虽然也是普通的麻料,但是很薄,竟然如同蝉翼一般,只有叠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看出原本竟然是淡紫色。
她惊呼出声,捧在手里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也太美了,哪里来的?”
月之羡和疍人换东西,村里人都知道,何况村里人也不也和他们换了?
只是换的不如月之羡多罢了。
谢明珠自然也就没瞒着她,“我昨日跟月之羡说要纺车,他便说拿去给疍人们直接换,他们正缺材料织渔网呢!”只是果然材料换成品嘛,肯定是不如原本的材料织出来的多。
所以做衣裳的麻布,并不算多,但一人两身,勉强是够用的。
不过就这麻纱,昨晚月之羡拿回来的时候,打开包袱那一瞬间她就爱上了。
心说都是些什么艺术品?到底如何将那些粗麻捻得这么细的?劳动人民的智慧还是不能小觑啊。
叫她看就自己那个世界的工业也未必能用机器做出这么细腻柔软的纱布。
而且还染出了这种烟雾一般的紫色。
可月之羡说,这对于疍人来说,这颜色是染色失败了,他们在海面上,更喜欢颜色鲜艳的东西。
所以换这些麻纱的时候,人家一点都不嫌他狮子大开口。
反正现在家里别说是每一扇窗户都配套上了,还有多余的给凉台也挂上,以后晚上在凉台上乘凉,也不怕嗡嗡的蚊子了。
而且还有些多余的,想到也从苏雨柔家得了不少东西来,便问起她,“你喜欢,回头我给你一些。”
“明珠姐,你真好。”苏雨柔感动得一塌糊涂,“想不到这些疍人的宝物这样多,就这麻纱,若拿到京都,只怕一匹也要卖出天价。”
这话倒是不假。
可是疍人在海面上生活,文化言语以及地域的差异摆在那里。
他们善于用海里的各种材料作为染料,可以染到内陆人终其一生都无法染出来的正宗颜色。
却没有将这做成生意,而且在海上渔船为家,有一艘船就好,物欲也没有那么重,什么金银再多,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无用。
反而只会给船增加多余的重量,还不如装些泥土种些蔬菜好呢!
不过也恰恰是这份对于物欲的毫无追求,就算是他们从海盗的面前过,海盗都绝对不会多看他们一眼。
有了苏雨柔这个免费长工的帮忙,谢明珠一个早上将家里的窗帘都挂上了,她可以想象等这窗柩都安装上了海月贝,自己这个小家从外形上,就算是完成了。
现在就等装修。
还有院子里,那些蜀葵已经开始发芽了,充足的阳光肥沃的土壤和时不时的雨水,算是给蜀葵提供了良好的生存环境。
唯一让她担心的是这温度过高,不知到底能否活下来,且顺利开花。
毕竟蜀葵耐寒却不耐热,超过三十度就不大好养了。
中午教苏雨柔烧了一道爆炒花甲,以及煮了个花甲汤。
下午她又跟着帮忙缝蚊帐。
蚊帐全都是白色的,谢明珠心想这样正好,但凡一个蚊子趴在上面,黑白分明,立即就能一眼锁定。
她俩今天都默契地没提卢婉婉的事儿。
昨日苏雨柔说和卢婉婉说了几句话,瞧着没什么问题。
只是花婶不让她出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