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当年这段啼笑皆非的事,商大萍还是忍不住好笑。
一旁站着的几个妹妹也连忙点头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姐姐解释。
她们的话像是连珠炮一样,听得孟氏和在场的一帮姨娘们头晕目眩,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天旋地转,半天缓不过神来。
末了,不知是哪个姨娘反应过来,颤着声音问道:“你们攒下来的这些银钱,怕是比早些年咱们在蜀中商家堡,你父亲攒下来的家底还要丰厚吧?乖儿们,你们老实跟娘说,真的就是靠卖那些看起来不起眼的小物件赚来的?”
商家的姑娘们生怕母亲和姨娘们再继续追问下去,耽误了大姐出嫁的吉时,连忙七嘴八舌地解释起来。
把生意上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一遍。
正说着,外头便传来了新郎接亲的鼓乐声,喜庆热闹。
商玦这个做兄长的,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材高大挺拔,一身长袍衬得他愈发飘逸隽雅。
当下在诸位长辈的拥簇和不舍下,背起戴上凤冠的商大萍。
小时和小暖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踮着脚尖张望。
瞧见商玦小心翼翼地背着商大萍,一步一稳地跨过商家大门的门槛时,忍不住轻声感慨起来:“那年大萍姐才十四岁,商夫人就急着张罗着要给她相看人家,催着她早点定亲。哪里曾想,过了这么多年,大萍姐才出嫁呢。”
不过在如今的岭南,女子晚嫁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二十岁以后再出嫁的姑娘比比皆是,大家都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这倒不是因为小暖、小晚姐妹俩曾经宣扬的晚婚晚育起到了多大作用。
真正的原因是,如今女帝都已经登基,朝廷又开设了恩科,女子也能入朝为官了。
这样的好机会摆在眼前,谁家姑娘还愿意早早地被困在柴米油盐里呢?
何况岭南这地方,早前就有女子做官的传统,不少人家看着自家姑娘有几分出息,都想着让她们去考个女官,搏一个光明前程。
哪怕女儿嫁出去了,没得什么实际好处,可听个好名声也是不错的。
逢人哪里不夸一句会教养孩子。
这样一来,婚事自然就被耽搁了下来。
一开始还有些保守的人家忧心忡忡,担心女儿年纪大了嫁不出去。
可后来见周围大半人家都这样,也就渐渐放下心来,不再急着催婚了。
尤其是眼下,朝廷的正经恩科已经正式开考,去年秋天女帝刚一登基,就立刻组织了一场科举,听说今年还会再开。
毕竟连年战乱下来,朝堂上的官员损耗严重,到处都缺人手办事,所以才有了恩科连开三年的说法。
这三年对于天下的学子们来说,可真是赶上了好年头,就算第一年没能考中,还有第二年、第三年的机会可以继续努力,不用像从前那样一等就是好几年。
说起去年的科举,就不得不提小时的哥哥萧云宴,他去年一举考中了探花郎。
不过说起他这个探花郎的头衔,小时还有些替他可惜。
听说他原本考的是第二名,也就是榜眼的位置。
可第三名的那位考生,不仅年纪一大把,相貌也实在寻常,压根担不起“探花郎”这个需要才貌双全的名头。
无奈之下,女帝只好委屈了考第二名的萧云宴,把他调去做了探花郎。
不过话又说回来,历朝历代的科举三甲里,大家往往只记得状元和探花郎。
至于夹在中间的榜眼,的确是很难让人留下深刻印象,这么算下来,萧云宴倒是因祸得福了。
只不过令人意外的是,萧云宴考中探花郎之后,并没有选择留在繁华的京都任职。
反而主动申请外任,如今在西北一处偏远的小县城里做县令。
这事儿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要知道以他的出身和家世,随便留在京都,进翰林院当个编修,再熬上几年资历一转任,做个五六品的官员是轻而易举的事。
将来更是有很大希望进入内阁,前途不可限量。
他父母双亲都是侯爷,母亲更是普天下第一位女侯爷。
一门双侯,何等风光。
更不用说他还与皇太女李天凤以姐弟相称,有这样的背景撑腰。
京都城里的好差事,简直是任由他挑任由他选。
谁也没料到,他竟然放着好好的锦绣前程不要,跑去了贫瘠荒凉的西北。
谢明珠一开始也万万没料到儿子会做这样的选择,不过仔细一想,觉得让孩子从基层一步步历练,积累实际经验,也是件好事,便没有反对。
只是她唯一担心的是,儿子这一去西北,少不得要待上三年五载,他的婚事可怎么办才好?
为人父母的大抵都是这样,孩子小的时候,总想着将来绝不干涉他们的私事,一切都顺其自然就好。
可真等孩子到了一定的年纪,尤其是像萧云宴这样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做母亲的还是忍不住要为他的婚事操心起来,整日里牵肠挂肚的。
也正因为如此,小时和小暖跟着谢明珠参加完商大萍的喜宴。
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谢明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神情闷闷不乐。
“娘,您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叹起气来了?”姐妹俩走上前,好奇地问道。
她们家目前还没有搬家,依旧住在原来的院子里,不过院子已经按照双侯之家的规格做了不少改动,大门修得气派了许多,看着就很有体面。
至于门前的那条路,如今也已经全部铺满了平整的石板,两旁不再像从前那样只有高大的椰树,而是错落分布着各家各户的门庭,热闹了不少。
她们家也不再是这条道的最后一家,道路尽头被打通,架起了一座小巧的石桥横跨河面,与对面的街道连接了起来,出行比以前方便多了。
都说美貌的人格外能得到老天爷的优待,这话放在谢明珠身上一点都不假。
如今她已经三十多岁,可容貌依旧停留在风华绝代的模样,肌肤细腻。
即便脸上带着几分闷闷不乐的愁绪,那份独特的韵味依旧美得令人羡慕不已。
她抬起头,看着两个女儿,语气里满是担忧:“你们大哥这一去西北,婚事就彻底没了着落。眼看着咱们身边那些知根知底的姑娘,不是订了亲就是嫁了人,我这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呢?”
小时一听这话,立刻笑着宽慰道:“娘,您别拿大哥跟别人比呀。您看卫家的那两个表哥,不也还没成亲呢嘛,再何况大哥这年纪不算大。”
“那能一样吗?”谢明珠立刻反驳,“你大表哥去年就已经订下亲事了,就等着选个好日子完婚。二表哥虽说还没订亲,可我听说他和史大人家那位擅长农科的小姐走得很近,两人每日同进同出,一起探讨农事,那好事想必也是早晚的事情。”
谢明珠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句俗语,不由得自己先笑了起来,摇着头说道:“我这是操的哪门子心哟,人家当事人都没着急,我倒是先愁上了。”
小时见母亲刚才还一脸担忧,转眼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顿时来了兴致,凑上前追问道:“娘,您该不会是已经给大哥想到什么好姻缘了吧?快说说,是哪家的姑娘?”
一旁的小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并不怎么上心,她安静地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随后从靠墙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线装书,慢悠悠地翻了起来。
不过翻了没几页,她就发现平日里总围着她转的小弟不见了踪影,便抬起头随口问道:“小鱼儿去哪里了?”
一提起小儿子小鱼儿,谢明珠就头疼不已,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无奈地说道:“别提他了,真是个让人不省心的小祖宗。方才你们阿坎大伯家的扁扁来咱们家,说要回银月滩去看望他的爷爷奶奶,你弟弟一听这话,立马回屋自己收拾了个包袱,等我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他人都已经跟着扁扁跑没影了,我连拦都没来得及拦。”
谢明珠实在是没料到,自己的性子算是温顺沉稳,丈夫月之羡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人,可偏偏就生出了小鱼儿这么个“混世魔王”。
不过这孩子也不是那种喜欢打架斗殴、欺辱旁人的顽劣性子。
他的“不省心”在于小小年纪就极有主见,凡事都要自己拿主意,说一不二。
比起当年小小年纪就懂得做生意的小晴,这个小儿子简直还要“妖孽”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