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她会体贴这寒氏,心头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心酸,倘若不是处这档子事儿,她原本还是个无忧无虑的侯府小姐呢!
“不忙,我给你带了些东西。”谢明珠指着背篓和篮子,“都是新鲜的,用来煲汤吃最好。”
萧沫儿看了一眼篮子和背篓,又见谢明珠脚底下起了毛边的草鞋,眼泪又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嫂子,你来便是,这么远的路,还给我带什么东西,这城里什么都不缺的。”
又瞧了瞧寒氏和杨德发,“而且姐姐姐夫待我也很好,东西你拿回去,给宴哥儿他们吃。”
寒氏和杨德发也连忙开口,“是啊,你那里娃儿多,自己留着吃便是了。”
谢明珠也不管这是客气话还是真心话,反正东西她是必留下的,一面和萧沫儿耐心解释着:“我们如今都好,孩子们都胖了一小圈,如果不是车马不方便,我这次也是打算带来瞧瞧你的。他们心里也惦记着你,这些海货,都是我们大家一起给你准备的。”
萧沫儿闻言,越发感动了。
又哭了一回,谢明珠哄着,见这样哭下去也不是法子,只得道:“你也莫要哭,不领我上楼坐一坐,这太阳底下的,你也不嫌晒。”
随即转头和寒氏夫妻说道:“我原本是攀个亲,喊杨捕头一声大哥,可如今沫儿和你们成了一家人,我也随着她喊姐姐姐夫,你们莫要见怪,只管叫我名字便是。”
寒氏连连摆手,“你又何必这样客气的,不过你既是这样说,我长你年纪,往后我就直接叫你名字。”
谢明珠连点头,“这样才好。”顺势让她将东西收起来。
说罢,一起上楼去,萧沫儿给她泡了果茶来,寒氏去烧饭。
本来也是烧好了的,只是如今家里来了谢明珠这个客人,她又急匆匆的打发了杨德发,去草市买两尾新鲜的鱼,一面责备他,“你也是个没眼力劲的,既是知道家里来客,也不知要招待人家。”
杨德发挠着头,他可没想那么多。
不过如今听自家媳妇喊买鱼,连忙道:“别买鱼了吧,人家海边住,哪里缺鱼吃?我去称些猪肉吧?”听得说银月滩不养猪。
寒氏摸了钱给他,催促着:“也行,快去快回。”
而凉台这边,谢明珠正和萧沫儿说起分开后,在银月滩落脚的事情。
萧沫儿觉得这里不如自己屋子里凉快,而且也不好说悄悄话,便携着去了自己的屋子里,关上门细细说。
她只记得那月之羡,相貌倒是生得风流倜傥又俊美的样子,可说话实在是凶恶,很是担心谢明珠,只觉得如今她与自己说,只怕都是报喜不报忧。
但想到侄儿侄女们好歹活着,那闲汉对他们也算是好,没舍不得给吃的,方松了口气,“如今这个光景,能好好活着便好。”
其他的也不敢多想了,何况听说那银月滩穷得不行,那闲汉肯将自己这些侄儿侄女养着,她还奢求什么呢!
“我这里说完了,那你呢?”谢明珠发现了,并不见那寒氏的弟弟。
到底是姑嫂,萧沫儿一下就明白了她想问什么,脸颊上飞出两团绯红,“他来过一次,只不过书院里要考试,急匆匆回去了。”
“人怎样?”谢明珠急死,尤其是看到萧沫儿这表情,别是已经有了感情吧?
“文质彬彬的,脾气也好,就是话有些少。”萧沫儿头垂得更低了。
现在谢明珠对于话少两个字,有些害怕,担心得不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吧?”
“嫂子你怎么这样问?”萧沫儿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满脸的疑惑。
谢明珠叹气,“我也不瞒你,我与苏雨柔还有卢婉婉,都在银月滩,那卢婉婉的夫君,就是个话少的,一开始对她也还行,只是后来……”
她只将卢婉婉的遭遇与之说起。
萧沫儿听得一脸瑟瑟发抖,又心软,少不得可怜卢婉婉,替她惋惜,怎么就挑中了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疯子?
不过也反应过来,嫂子在担心什么了。
连忙解释着:“嫂子,我又不傻,我俩虽也才相处了几天,但从他日常习惯里,我也能辨出他到底是什么品性。”虽不是什么品德高尚坚韧之人,但也是个实诚和善的。
谢明珠见她这样说,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我们最担心的就是你,如今你既听你这样说,我也放心了。不过沫儿,人心易变,最是难测,往后有什么事情,你只管与我说。”
能不能解决不知道,但是帮忙她肯定是帮的。
自己初来这个世界,不管愿不愿意,认不认命,和萧沫儿还有那帮孩子,就是命运紧紧相连在一起的家人。
萧沫儿听得她这话,心里感动,又万分后悔,早晓得嫂子是这样的爱护自己,当初在京都的侯府里时,自己就该壮着胆子同她多来往的。
又想到她说苏雨柔也在银月滩,如今关系也不错,便提了一句苏雨柔妹妹苏雨烟的事儿。
“嫂子你不知道,苏雨烟那日不是跟着另外一个村子的人家走了么?只是还没到他们村子,半道遇着了从晒盐场回来的汤将军,便被这汤将军看中,领着回了州府去。”说这事儿,她是担心这姐妹俩感情如今不好,也不知苏雨烟会不会害苏雨柔。
那汤将军乃守备将军,手底下有着五百号海军,管着晒盐场那一带的海防之事。
不过萧沫儿听说,已经快年过六旬了,而且就是个软脚虾,自打他接了这差事,晒盐场不知道被海盗洗劫了多少回。
说到这里,又越发担心起来,“我听闻海盗近来越发猖獗了,咱们一起来的那些人,半月前就遇到一回海盗,死了大半呢!”
谢明珠听得心惊肉跳的,她在银月滩,只顾着建房子开垦菜园子种稻谷,过的都是那与世隔绝的日子,唯一接触到的,也就没碰面也没下海上岸的疍人。
还都是从月之羡和村里人口中所听到的。
所以对于这海盗一事,一直都未放在心上,只觉得离自己很是遥远。
可眼下听到萧沫儿这样一说,心头不免觉得害怕,银月滩就靠着海,实在担心有一日海盗们忽然跑去那里。
萧沫儿见她面色一下变得苍白,便知道她是被海盗吓着了,连忙道:“嫂子您别怕啊,银月滩是什么地方?那是朝廷都不想管的,那些海盗是为了求财,怎么可能专门跑去那边?何况我听说去银月滩的海面,还有一处特别凶险的海峡,隔三差五的还会有什么海漩,别说的海盗的船了,就是朝廷的战船,也能吸进去。”
凶险海峡这事儿,谢明珠听月之羡提过一回。
也是这样,银月滩哪怕也出海打渔,也只是那些小船,因为就算是再怎么好怎么大的船,也没胆量往海面去。
谁知道会不会运气差,刚好遇到海漩呢?
但是疍人们不一样,他们生活在海面上,知道如何避开海漩。
所以方长松了口气:“那便好。”不然就村子里那点武力,如何对抗海盗?
不过见着萧沫儿手里还在捻麻线,那熟练的样子,可见是没少做,而且旁边还有纺车。“你会纺线?”
萧沫儿不好意思地点着头,“才学的。我那夫君读书本就靠着姐姐姐夫帮衬,我又白住在这里,哪里好意思,所以也学个手艺,不管好赖,能赚几个铜钱,也好过闲坐着。”
谢明珠听完她这话,心说果然是懂事了。
只是想到这寒氏的弟弟上学,没个收入来源就算了,读书靠着寒氏夫妻俩供,现在沫儿他也养不起。
这娶媳妇作甚?
不过转而又一想,这媳妇还是杨捕头夫妻主动要给他娶的,如今看着两人也能过到一处,自己是真没什么好说的。
就是始终有些担心,若是他能考中,往后寻个一官半职,混口饭吃还好。
若是不行,年复一年的读书,那以后沫儿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于是又忍不住开始叹气。
萧沫儿连忙笑起来,“嫂子,这样不好么?我如今也算是能自力更生,他日真有什么意外,我也能靠着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这是好事情。”
“是啊,是好事情。”谢明珠调整着心态,“你也别死命做,累了要休息。”
萧沫儿点着头,还欲说什么,外头传来了寒氏的声音:“沫儿,明珠,快来吃饭。”
姑嫂俩方携手一起出来。
谢明珠见桌面的饭菜丰盛,心头也舒坦了些,倒不是她有多贪这口腹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