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老头听了,半信半疑,但一旁的阿坎却听得认认真真。
甚至是赶紧追问她,“既是这样,那弟妹可知道,要给吃什么药,这药又要几许银钱?”要是真这样,那他们衙门里还有两头骡子有这问题。
如果都解决了,以后岂不是能给衙门减轻负担?
关于吃什么药,这个谢明珠还真就知道。
她做过一期关于植物打虫药的科普,最常见的是青蒿,但她觉得最好用的还是苦柬子和百部,尤其是苦柬子人畜皆可用。
而使君子量不好控制,多了容易引发食用者呕吐。
当下也与阿坎一一道明。
沙老头在一旁听着青蒿还有这样的作用,一时是真想将蒿草敬为神草,既然可以防御瘴气,还能驱蚊虫,现在听谢明珠说,还能给动物治体内虫子的作用。
阿坎听得认真,一一给记住,尤其是听到谢明珠强调苦柬子的好处,甚至是人也能用。
也是朝谢明珠道谢,但这苦柬子他们岭南并未有,便朝谢明珠说道:“你们既还不启程,先等等我,我去禀了大人,然后去药房里将药买回来,回头你们也带走一些。”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谢明珠心说那自然好,不然她也是打算就地取材,用青蒿给骡子驱虫了。
当下阿坎便进去了,谢明珠和沙老头也没在这里干等,何况这会儿围观的人都散了,倒不如趁着这机会,去草市大榕树底下和大家汇合。
想来谢明珠得衙门奖励一头骡子和一辆车的消息也都传过去了。
果然,两人才赶着骡车进草市,半道就遇到找来的阿山他们,看到这头骡子,第一件事情就是上来掰嘴看牙齿,瞧过后个个都神采飞扬,“居然才是一岁的骡子,明珠你这次真是发了横财。”
有了这头骡子,他们这一趟回去,各家的老母和娘子们,兴许不用走路了。
大家自然是高兴。
谢明珠也很高兴,衙门虽穷,但也大方,虽然给了头有寄生虫的骡子吧,但好在能治,而且这骡子还年轻。
一群人主动过来帮忙赶骡子,沙老头反而被挤在了后面,心里想着刚才阿山他们就这样掰骡子的嘴巴瞧牙齿,又想到谢明珠说骡子只吃不长肉没力气,是肚子里有虫子。
生怕那虫子会趁机爬到他们身上,一副忧心忡忡的,问着谢明珠,“明珠啊,你说这骡子不会把身体里的虫子都传给大家吧?”
谢明珠摇头,“一般情况下是不会的,不过人也要多注意卫生,特别是牲畜的粪便,清理时要做好防范,结束后要认真洗漱。但……”
原本沙老头听着,只要洗手什么的,就没事,才松了口气。
忽又听谢明珠说但,一时他那心也是提了起来,连忙追问:“但什么?”
“人体内其实也有寄生虫,尤其是咱们在海边,有时候螺什么的,这些海鲜上面的虫子,未必都全部煮熟,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咱们该定期吃药打虫才好。”谢明珠没想到沙老头竟然如此在意这个事情,当下也是细细说起来。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道,有些虫子药也没办法,到底还是要煮熟了再吃。
沙老头频频点头,心里忍不住想,人家京都来的就是厉害,什么都懂。
当下也决定,回头去找儿子,喊他多买些苦柬子,等这一次回去,拿去熬了,通知全村人都去海神庙,一人喝一碗。
他是个实干派,念头一起,就和谢明珠说。
而等谢明珠到大榕树底下的时候,大家还在为她高兴,然没见沙老头,问起得知他去买打虫药一事,于是也是七嘴八舌,说起别的村子里,有人就因为肚子里有虫活活疼死了。
但是没想到,竟然还有药能药死虫子的同时,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
谢明珠也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村里的人也都几乎在这段时间里回来了,头一件事情也是先去看谢明珠的骡车。
而快临近中午的时候,去买苦柬子的沙老头没来,反而是寒氏领着萧沫儿来了。
她远远就看到谢明珠坐在榕树下的骡车上,心里已猜到,多半就是衙门颁赏的那辆,虽心里也替自己这嫂子高兴,但已想到她这一回去,下次不知几时才来,自己又没法去看他们,心里还是很难过。
走到谢明珠跟前时,眼圈已是红了。“嫂嫂。”
“好好的,怎么还哭了?”谢明珠笑问着,一面与寒氏打招呼。
“舍不得嫂嫂。”萧沫儿哽咽着回道,但也没忘记自己来的目的,连将篮子上面的布揭开,从中拿出些干粮出来,“这些籺都是今天现做的,嫂嫂你路上吃,另外我还给你们准备几双布鞋子。”
她看到嫂子穿着草鞋的那一刻,心就难过得不行。
虽然这广茂县的人,大部份都是草鞋木屐,可是嫂嫂他们哪里穿得习惯?所以从开始纺线织布的时候,就学做鞋子了。
寒氏也疼她,认真教她不说,还给了她不少碎布头,又带她去采了笋壳做鞋底。
一层层笋壳垫成的千层底,是能起到防水作用的。
但早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们,又才学的,所以昨日谢明珠去家里的时候,她也才做了三四双,余下的是来不及了。
寒氏看在眼里,索性就带她去买两双,给补齐全。
谢明珠一直心心念念的就是自己做布鞋穿了,虽然草鞋也凉快,但磨脚是真的磨脚,她还是喜欢布鞋。
奈何村子里的人世代都是穿布鞋的,若是她想学做衣裳,甚至都不用找别人,月之羡就能教她。
可做鞋子,大家实在是没什么经验,苏雨柔和卢婉婉也都是纸上谈兵。
所以折腾了这么久,鞋面是做出来了,可要怎么缝上,那没个头绪。
但谢明珠也清楚,萧沫儿就算是再怎么能纺线织布,也不能赚这么多钱给他们买鞋子,少不得是寒氏掏的钱,心里也是有些愧疚。
奈何自己也是真穷,身上现在也没了银子,但凡她早来,也许自己还没将银子买粮食……
如今看着鞋子,既是欢喜,又是担忧,“你才赚了几个钱,自己留着便是,何必都给我们花了。”又朝寒氏道谢。
寒氏其实觉得他们姑嫂感情这样好,是挺高兴的,说明都是那重情重义的,不是狼心狗肺之辈。
所以便是掏了些钱,但也觉得这银子花得值,何况昨天谢明珠所作所为,她也十分佩服,只觉得说是女中豪杰也不为过。
再说人家来城里,还给带了那么多东西,真拿去卖,少不得能换些银子。
人条件摆在那里,都如此大方,自己就更不能抠门了。
便劝着她:“你快些收着吧。你一路上为沫儿做了多少?若非不是你,我弟弟如何能娶到她这样的好媳妇?”所以啊,这个钱她是拿得心甘情愿的。
一行人又说了会儿话,沙婶也从儿子家过来了,与寒氏也聊了几句。
没多会儿,沙老头就拿着药包回来,又见村里的人都齐全了,大家便收拾着,准备启程回去了。
自不多说,她姑嫂两个离别时如何不舍。
午饭是路上各自吃着干粮对付。
如若不出意外的话,明天甚至都不用赶夜路,就能回到村子里了。
夜里仍旧是在外过夜,大家拿出带来的米一同煮饭,翌日一早又继续赶路。
这一次回来轻松了许多,一来是带去的海货都卖了好价钱,二来谢明珠这里多了一辆骡车,沙婆子阿香婶她们,也都不用走路。
如此一来,整个队伍的速度自然是快了不少。
第二天下午日暮十分,就已经走完了鱼尾峡,只是沙老头到这鱼尾峡时,还是条件反射地摸出毒瘴丹要吃。
但被沙婆子一瞪,连忙给收起来。
不过这一次沙婆子没轻易饶了他,直接一把将他那装着毒瘴丹的荷包给抢过来,“我专程问了阿坎,他也说这毒瘴丹要少吃,吃多了比那醉酒发疯的都要严重,会伤脑子。”
阿香婶昨天才去了医馆,专门问了这事儿,最有发言权,也凑了过来,“是了,医馆的大夫说,吃多了会伤脑子,眼花耳鸣都是轻的。”现在她甚至都怀疑,当初冷广月疯狂,没准就是因为这毒瘴丹吃多了,才那样严重的。
所以是希望沙老头以后别沾惹这东西了,毕竟他现在是银月滩的话事人。
沙老头也不想,尤其是想到当时那冷广月发疯的模样,自己都觉得骇人。
可又不得不说,有时候累了困了,嚼两口,立马就精神起来了。
所以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但现在沙婆子给他将袋子拿了去,他也只讪讪地应着,“知道了知道了。”语气多少是有些敷衍的意思。